惊才绝艳-《只有怪物才能杀死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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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头,一个中年教师般身形有些消瘦的男人却已经静候多时。
姬宁的心跳霎时间漏跳了半拍,映入眼帘的是硬挨了一发炸弹近距离爆炸的弗拉基米尔,此时他已经面目全非,爆炸的冲击力带着碎屑直接将他面容上的皮肉切割开,猩红的肌肉组织就这样裸露在脸上,鼻子已经全部被毁去只剩下空洞洞的鼻腔,下嘴唇已经不见踪影,锋利如鲨鱼齿般的牙齿开合之间吐出刺鼻的腥气,“晚上好。”
问候的语调优雅至极,还带着一丝轻快的意味,但配上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姬宁根本无法回应应有的礼节,陡然的惊惧让他本能地挥拳,想要让这张面目可憎的脸离自己更远一些,但手臂刚一后摆,还未蓄力挥出的手臂便已经被弗拉基米尔轻轻抓住。
“现在的鹿学院已经不教授礼仪课了吗?”
姬宁已经没有余力回答,因为在弗拉基米尔抓住他手臂的那刻,右手臂的肱骨已经被轻描淡写地捏断,钻心的剧痛在一瞬间击溃了姬宁的所有心理防线。
不过好在鹿学院这一学期西尔维娅所教授的技艺让他对于疼痛已经产生了肌肉反应,他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想手臂上的疼痛,拼命转移注意力去感受嘴唇上的痛觉,哪怕眩晕感再强烈,他仍然迫使自己睁开眼睛面对残酷的现实,他知道自己绝不能闭上眼睛。
疼痛是种带血的欢愉,人们总会不经意间舔舐口腔里的溃疡,去触碰刺痛的手指,挤掉痘痘,似乎人是种依靠疼痛去确认自己仍活着的生物。
矛盾的是,当这种触觉被放大,其带来的生理性冲击会让机体被迫中断大脑思考进入昏迷,防止二次伤害。
鹿学院教授的正是如何控制这种本能,普通人可以闭上眼睛等待昏迷醒来,睁开眼睛便是医院,但行走在世界背面的小鹿们如果在执行任务时闭上眼睛,等待他们的就只有学院里回荡的钟声。
如果你身体上曾经受过伤,而你反复地再次受伤,一遍、两遍、三遍……之后,这伤口就不会痛了,随着时间的发酵而结疤,逐渐变得坚硬,疼痛就是姬宁在西尔维娅课上如影随形的后桌同学。
“你们总是这么倔强,明明可以避开残酷的现实,在睡梦中结束一切。”弗拉基米尔似笑非笑地望着地上半跪的大男孩,他心中泛出些无趣,连最后一丝对虫子的怜悯也随着独角戏的落幕而结束。
肉体处理疼痛的强度抵达极限,没有人能再强制自己保持清醒,昏迷是机体最后的自我保护。
上弦月被黑夜和灰雪切割,白森森地浮游着,好似一只被折去翅膀的飞鸟。被耸天的血气照耀的羽毛宛若银白的琵鹭低空惊旋,追击从血海里窜逃的猎物。
一辆劈开漫天飞雪的越野车轰鸣着穿过荒原,噬血的视线从火光转开,悬停在祭品上的刀刃恰到好处地停下,车停了下来,坎坷的道路已经让这辆越野车无法再前进。
前车门被直接踢开,摘下兜帽的赵天行已经摈弃刀鞘,锋利的刀刃斜挎在腰间,无论结果如何,这把刀是再不能够插回鞘中了。
他动作极快,几乎是掀开车门的一瞬间就飞扑向唯一的火光处,他仔细听着耳畔通讯器里学弟平稳的呼吸,还好,祷文没念完的祭品是不会献祭的。
当所有人视线落在这辆停在死亡面前的车时,赵天行眼角的余光却落向了身后,心想下次一定要在百忙之中把车门带上,他并非一个人前来,谁也不知道秦墨是如何能够跟上他的。
她一语不发,眼睛里的决绝却足以让赵天行这样的人都微微失神,他心下了然,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掉头回车上,或许那个人会是自己。
不过既然她能够跟上自己的速度,赵天行也不会再多说什么,原本他打算扛着姬宁杀出重围,但有第二个可以分担压力的人,他也犯不着去当去救阿斗的赵子龙,他没有回头冷静开口,“我去拖住它们,你带他回来。”
刀刃在雪色与月色间被衬得更加冷冽,他单手执刀,径直闯入了这片生灵禁地,就连冷眼旁观的弗拉基米尔也因他的无畏而冷笑,没有恐惧的人往往是因为无知。
不过是名年轻的鹿学院学员,怎么敢如此狂妄?是来打算以命相抵,救出那个小家伙吗?
可笑,如果凭借着一腔孤勇就能如愿以偿,那么食物链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他们是无可匹敌的欲肉生物,当以世间的孱弱为食,反抗只是增味的餐前甜点。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那经过剧烈运动后血液热畅的血管,他甚至已经能感受到口中血液喷射出的热度。
这世界上所有猎食者,都在彼此狩猎,或心怀狩猎的冲动,就像此时此刻一样,弗拉基米尔几乎要欢愉地叫出声来,他撕下自己伪装的面皮,再不掩饰登临生物肉体巅峰的暴戾,他需要一场痛痛快快的狩猎,唯有血与肉方可洗礼他的渴求!
几乎是在赵天行疾驰的同时,那些受血肉与生命所吸引的欲肉生物立刻躁动不安起来,在嗅到弗拉基米尔释放开始猎杀的信息素时,瞬间所有躁动声静了下来,猎食者的本能让它们本能地控制心跳以及肢体动作,就像潜伏在草丛里的猛兽,在致命的一击得手前,它们不会发出任何可能干扰猎杀的声响。
“看准姬宁位置,你只要朝那里跑就行了,别的就交由我罢。”赵天行闭上眼睛,低声指挥着被爱情鼓舞充满勇气的学妹,他忽地有些想笑,年轻人的爱似乎都是这样,简简单单又轰轰烈烈,确实很美好。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眸已经燃起了某种摄人心魄的火焰,他默默地想着,美好的自当留存,美女救英雄也算是别出心裁的好戏剧了,就这样吧,由他拉开帷幕的舞台剧应当也必须有个好结局。
肃杀的乌云遮蔽了上弦月,灰雪漫天落下,雪中埋着火种。
双方的高速逼近让距离不再和时间成正比,仅仅是一瞬之间,静谧被骤然打破,就像是一场冰河底的爆炸终于抵达冰层,所有封冻的声音霎时间炸裂开来。
狰狞造物肢体末端的蛋白质外壳裂开,从暗红色的肌肉组织刺出尖锐的骨刺,跑动间在坚硬的冻土上划出清晰的长痕,震慑人心的尖啸在苍茫的雪原上此起彼伏。
秦墨早就乖乖按照赵天行的吩咐捂住了耳朵,她老老实实的选择听从学长的话,埋着头除了脚下的路和远处的姬宁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管。
那些亵渎生命的生物她早有耳闻,也亲眼见过图片,她不得不承认,哪怕已经自认很有勇气,她还是很害怕那些东西。
秦墨已经分不清远处疯狂的血肉憎恶是自己的想象,还是确有其事,她控制住每一次吐气与吸气,空落落心里逐渐又盛满了某种东西,她想,自己不能只是等待,姬宁在冒险,赵天行在冒险,身后的凯瑟琳和阿芙拉也在冒险,她怎么能在这里“静候佳音”呢?
姬宁是她的姬宁,不是任何人的姬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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