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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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伯爷爱重!”
“哪里,西麓大才,得之我幸!”
当看着张彩起身后又拱了拱手,这才出了门去,徐勋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林瀚也好,张敷华也罢,乃至于远在陕西的杨一清,这些人只能作为盟友,不能作为心腹,毕竟人家都是准大佬级人物,哪怕不得志也不是那么容易收入门下的,而张彩这样年刚过五十的,放在朝中那简直可以算是超级潜力股,给他抓到一个就是现成便宜!而且张彩人通权达变,不像王守仁这样年纪轻轻心如磐石,他就是想抓牢也抓不住,千古一圣到底不是好笼络的!
徐勋正念着王守仁的时候,傍晚时分,靠近安定门的一家小酒馆中,几个人正相对而坐。一边是李梦阳和康海,一边是王守仁湛若水和徐祯卿。
之所以是这样诡异的格局,着实是因为之前唐寅巧舌如簧,王守仁又受徐勋影响不小对锄jian不如用良这样的说法有些认同,再加上章懋对湛若水有师生之分,南都四君子又是名声在外,一时就形成了三人挑头推林瀚张敷华入朝的声势。而王守仁是礼部shi郎王华的儿子,又多次在闲园讲学,名气已经很不小湛若水徐祯卿都是文名在外,须臾便聚拢了不少人。如今廷推名单下来,竟也有他们不少功劳。即便如此,眼看刘健谢迁黯然致仕,宫中几位挑头锄jian的大珰受杖发落南京,三人仍不免有些嗟叹。
“到了如今这份上,内廷已经一片乌烟瘴气,你三人苦苦将那两位南都老大人请进京来,有什么用?”李梦阳一想到自己为韩文精心炮制的那份奏折就恍若泥牛入海杳无音信,心里就憋着一团火,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后就砰的一声将其重重撂在了桌子上,两只眼睛狠狠瞪着王守仁,“伯安,你当年敢上边务疏,想不到这次变得胆子这么小了!”
“伯安兄不是胆小。”徐祯卿得了翰林庶吉士,却是因李梦阳之故方才真正融入了京城的文人圈子,一时与李梦阳康海何景明等人并称为诗坛年轻一代中的翘楚,甚至得了七子之名。此时此刻,见李梦阳倏然就拿厉眼怒瞪,他便不甘示弱地说道,“朝廷大臣,拔擢有规矩,纵使升迁也不能全由圣心,要入阁便得经历一次次廷推方才能位居高位,可那些内官不同,皇上一言便能将一籍籍无名之人拔擢到司礼监。去了八虎,兴许还会有十虎二十虎!但若是朝堂上多一些正人君子能臣干臣,牢牢钳制住他们,他们要为所yu为至少不那么容易!”
“你说得简单,连刘阁老谢阁老这样的顾命老臣都给掀翻了,别人怎么还顶得住?”
见这两个人彼此互瞪冲突了起来,王守仁不禁苦笑,这时候,康海不得不出来打圆场道:“好了,事已至此,空同你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况且,你代韩尚书写的折子那样慷慨ji昂,纵使伯安大才,也未必能越过你去,伏阙那时候多伯安一个甚至再多十个百个声势再大有什么用?禁不住皇上一道赦令!不是我说,伯安他们做得也有道理。而且……”
他突然顿了一顿,见李梦阳眉头紧皱,似乎很不悦自己说一截藏一截,他才叹了口气说到道:“不是我说你,你没看刘谢二阁老致仕而去,李阁老却独留内阁,甚至已经成了首辅?所以你啊,别凡事别人一ji,你就ji动得什么似的,且和李阁老学一学。韩尚书这一回首倡伏阙,不知道回头是什么结局,你这个帮忙写奏折的也得预作打算了!”
此话一出,李梦阳果然就一下子僵住了。而王守仁想起前时李梦阳在自己面前lu的口风,自己还因此往兴安伯府跑了一趟差点和徐勋断交,他微一沉吟就字斟句酌地说道:“空同,对山说得不错。韩尚书也好,你也罢,都是被人一ji就冲在了前头。不过今次之事,我等退而求其次,实在是因为那唐解元两句话说到了我的心坎上。若伏阙事成,我等此举亦是锦上添花;若事不成,我等此举便是雪中送炭。否则朝中正气dang然无存,也有我等一分罪过。”
湛若水偏好学术,素来不涉纷争,见李梦阳脸se越来越黑,他便打岔道:“听说后日刘阁老和谢阁老就预备回乡去,大伙是否准备送一送?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居然这么巧,后日六月初九,正是李阁老的六十大寿!”
五十一入阁,年满六十却已经在阁九年,除了当年永乐年间的三杨之外,李东阳已经算得上是异数了。因而,如今这六十大寿之时却恰逢朝中大变,不免meng上了几分yin影。而李梦阳想到正是李东阳暗示自己令韩文出面伏阙,最终致仕的却是刘谢二人,李东阳甚至更进一步当了首辅,他不禁生出了几分茫然来。
正因为如此,这一日的聚会须臾就结了,康海见李梦阳喝得有些半醉,便送了他回去,余下三个人中,湛若水和徐祯卿结伴回南薰坊,王守仁则是心事重重地回了自己家。刚刚他在李梦阳面前,却还藏着一句话不曾说出来。
首倡伏阙的韩文尚且还没有上书致仕,刘健李东阳谢迁三个阁老,怎会就因为皇帝下诏宽宥八虎而致仕,最后一下子走了两个?说是又愤,那三位都是久经沧海难为水的阁老,理应不至于这样冲动;说是心灰意冷,怎就单单李东阳一个人选择了留下?他记得有消息说,韩文率百官第二次伏阙的时候,御马监掌印太监苗逵正好回来,难道这便是巧合?
回到家中,王守仁方才得知父亲王华竟罕有地早早回了家,自是先到书房问候了一声。原打算行过礼后就退出去,不想王华却突然叫住了他。
“后日我去送木斋兄回余姚,你就不要去了。”见王守仁面lu诧异,王华便叹了口气说,“你代为父去贺一贺李阁老的六十大寿。”
“爹!”
王华仿佛没听见王守仁的这一声叫唤,沉默了许久,方才淡淡地说道:“今日为父去见张尚书,他也流lu出了去意,还说希望为父能接他的位子……我才疏学浅,况且如今闵朝瑛谢木斋先后致仕而去,我已经没有那个心力了。朝局今后如何,仿佛一团mi雾看不清楚,幸好你此前不曾掺和到伏阙一事中去,且先好好睁大眼睛看看清楚吧。”
王华口中的张尚书,说的便是礼部赫赫有名的状元尚书张升。听到张升也要致仕,王守仁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但心里却越发明白,以他从前所知的朱厚照个xing,那天能宽宥刘瑾等人,之后能听凭刘健谢迁致仕,有一多半都是群臣伏阙请诛八虎的ji怒之故。那位小皇帝素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不过,唐寅是徐勋的人,这一点确凿无疑,那天去找徐祯卿时“碰巧”撞见自己和湛若水,是不是徐勋本就心如明镜,想拉他不要去趟那浑水?可这一次徐勋回来得如此之巧,焉知不是与此事有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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