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烈火浇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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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那些童尸开始顺着水墙往上爬,与此同时,快艇下冒出了大量的气泡,船在往上升——一群童尸游到了船下,把船顶了起来,托到了半空!

    船体一歪斜,探照灯滚到水里,扫过一大片漆黑的海水,童尸攀满了船沿,一起张开了嘴,露出参差不齐的牙,大合唱似的齐声高歌。

    王泽:“这帮熊孩子在嚎什么?”

    “‘血脉不断,人魔不死。’”宣玑喃喃地说,“‘盛……人族,你可还记得,当年你把我片了多少块’?”

    “知道您‘尸语’十级了,”王泽崩溃道,“大意就行,不用逐字逐句翻译!”

    那些童尸说的不是“尸语”,是三千年前的古雅音,之前,宣玑只是能听个大概。要形容他的水平,大概相当于是英语四级考了425分的人强行看无字幕的美剧——时懂时不懂,需要根据前后文和角色肢体语言连猜再蒙。

    可是此时,他发现那些古老的雅音竟熟悉得像家乡话一样,同他一点隔阂都没有。

    他甚至及时把人魔说的“盛潇”临时变成“人族”,以免暴露盛灵渊的身份。

    “记得啊,”旁边盛灵渊唯恐天下不乱地从船上飘起来,不慌不忙地也切换成古语,“一百零八片,刽子手的手艺太差。”

    童尸们同时笑了起来,是儿童那种最烦人的笑法,与涛声混在一起,“咯咯唧唧”地说:“这里刚好有一百零八具尸身啊。”

    话音没落,一具童尸暴起,像一道刀光,直冲盛灵渊飞了过去,快得让人睁不开眼。

    盛灵渊转瞬错开半步,刚好与那童尸擦肩而过——手背上却多了一道刀伤。

    宣玑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手背,有种自己也被人砍了一刀的错觉,心肝都颤了起来。

    那童尸落在快艇甲板上,身上沾了盛灵渊血的地方被腐蚀了,露出焦黑的皮肉和隐约的骨头。

    “天魔血,好厉害。”它笑出了一口森森的牙,“人皇陛下,可是你那能斩断天地的天魔剑已经碎啦,你身上的血,够染遍这片海,杀完我一百零八个分身吗?”

    天魔剑……已经碎了……

    天魔剑……

    宣玑瞳孔一缩,刹那间,千年光阴幻化成一把大锤,直挺挺地砸在他太阳穴上,“嗡”的一声,他身魂皆震。

    恍惚中,他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一座宫殿,冷极了,否则抱着他的人怎么会一直在发抖呢?

    那人冰冷凌乱的发丝垂在他身上,像冬日清晨的锦缎,他闻到那人身上熟悉的熏香,脚下黑压压的一排人头,一群人跪在地上,卑躬屈膝地以死相逼。

    “陛下,此剑斩妖王时破损,那妖王早已成妖魔,被这等浊气侵蚀,连高山一族都无药可救。它与您心神相连,若留着它,必定于您心智有损。”

    “您素来兼听自持,近来却时有暴躁冲动之举,可见此乃不祥之物啊,要早做处置!”

    “陛下,妖族尚未肃清,江山方才初定,亿万将士尸骨未寒,您背负万民之望……”

    宣玑不由得走了个神,心想:盛潇居然也会发抖。

    会发抖、人一样的盛灵渊忍无可忍,打断一室喧嚣,森然道:“亿万将士尸骨未寒,丞相想先寒一寒么?”

    跪在最前面的老臣伏下头,露出后脖颈子下嶙峋的肩胛,像一匹待宰的老马,引颈就戮。

    “下去自己领三十棍。”盛灵渊像历史上的著名暴君一样冷笑,“再有多言者……”

    话音没落,桌案上的水杯瞬间炸裂,热茶汤洒了一案,他的笑声里压抑着说不出的杀意,拂袖甩翻了桌案,提剑便走。

    一道目光射过来,旁观的宣玑一哆嗦,余光瞥见那些滔滔不绝的脑袋后面,一个戴着面具的黑影静静地站在人群外围,目光无悲无喜,像一尊神龛。

    那目光注视着巫人族倾覆,现在,正在注视着他。

    那时,度陵宫还没有修完,皇城一片狼藉,皇驾暂停于三十里外的行宫,宣玑已经能脱离剑身四处游荡,没人能看见他。盛灵渊其实也看不见,但大部分时间,他能共感剑灵的六感,通过眼睛“看”出剑灵的位置,通过耳朵“听见”人们背地里的话。

    游荡的剑灵消息总是很灵通,他能仗着隐形,捕捉到第一缕春风,在尘嚣方起时就听见四散的谣言——

    “不过是区区一把剑而已,右相多一句嘴,挨了三十军棍……花甲之年的两朝老臣啊!抬下去就没气了,家人准备披麻戴孝了,陛下是……”说话的人嘴唇动了动,口型像是“疯了”,毕竟不敢说出口,只轻轻地在自己脸上掴了一巴掌。

    “我听人说,剑有双刃,一边伤人,一边伤己,果然不假。那天魔剑斩得了妖王,何等威力,自然也能迷惑人心,陛下近年,确实越来越不像往日慈和了。”

    “嘘——慎言!”

    “有什么,出我口入你耳,此地无他人。你不知道,我还听说,陛下年幼时曾流落在外两年多才被找回,找回来的时候就带着那把天魔剑,想是多年傍身,感情深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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