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冰火两重-《栖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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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亥不动声色,暗中把吴泓景突然浮现希望的表情收入眼底,默默沉吟。
再看燕燎也并非特别生气,更不像是要把人杀了的样子……
也是,这两个人来到树林,本意都是为了找人。
找人,吴泓景要如何做尚不得知,反正吴亥能确定的是,燕世子要是一个人,能不能从树林子里出来都难说。
何况,他们要找的人如此神秘,绝非等闲之辈,这树林里又荒芜深广……
吴亥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唇。果然,正如所料想当中的,这里面处处都是玄机啊。
信号传出去后,树林里又冲出来一队侍卫,人数比林二等人要多些,燕燎不欲和这些杂兵多做纠缠,悬在吴泓景喉上的刀锋下移,挑到了吴泓景的腰带——
只听“哗啦”一声布锦割裂的声音,燕燎把吴泓景的腰带给割断了。
吴泓景大惊失色,顾不得其他,连裤子都不急着提,急忙捂住了腰腹处。
果然,吴泓景又藏了东西。
燕燎扬声斥道:“还装什么装?你身上哪里藏了东西能瞒得过我?本王一清二楚!”
燕燎可是重生过来的,吴泓景这种癖好习惯,他当然知道。
可是其他人不知道啊!
“……”林二面目狰狞了一瞬,默默捂住了脸。
“……”吴亥握着弓的手差点青筋暴起。
燕燎却是全神贯注锁着已经快要无法呼吸的吴泓景。
强硬把吴泓景的手按在树上,燕燎另一只手摸上吴泓景的腰,从他腰腹取出了一块长长的布锦状密物。
东西拿到手,燕燎满意了,冲吴泓景挑着眼角一笑,取笑他说:“吴二,你也该断奶了,别什么好东西都往肚子上藏。”
吴泓景在这一刻恨不得把嘲笑自己的燕燎活活掐死!
吴泓景真的是死活也想不通,这种隐秘的事情,燕燎是怎么知道的!羞愤、耻辱、危机,吴泓景气得连眼眶都快红了。
拿了布锦,燕燎把吴泓景松开。他不欲再多费时间,想要快速解决掉这些侍卫,带上林二进林子里找人。
可这些侍卫却很奇怪,一点也没有十二地支的节气,见状不敌,冲上来拖了倒在地上的吴泓景,
“嗖嗖嗖”就往林子深处窜逃。
林二哈哈大笑着追了上去,还在后面大声喊着:“喂!吴二公子,你的裤子还在地上呢!你还要不要啊!我捡起来给你不?”
燕燎没忍住也笑了出声。
他可没有脱人裤子的恶劣喜好,实在是吴泓景藏东西的地方太不方便,出此下策才把他腰带割开取物。
再说信号招来的这群侍卫,和十二地支比起来相差甚远,燕燎放心地把活交给林二,自己往树干上一靠,展开夺来的布锦细细扫阅。
布锦上画着玄妙奇怪的阵图,还有密密麻麻的墨字,应该是吴鸿晟交给吴泓景的。
燕燎不清楚吴鸿晟是什么时候开始找齐熬的,也不知道这布锦上的东西能不能在树林里用上…不过,先收着就是了。
天上雷鸣轰隆,阴暗天色下风声阵阵。抬起头,燕燎皱眉:“怎么这时候要下雨?天公不作美啊。”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进到林子里的人,无论是吴泓景等,还是林二等,一个都还没有回来。
燕燎越发不耐,就连吴亥,神情也逐渐凝重。
燕燎反应过来:“可能…是刚刚的动静被齐熬他们听到了。”
没有人知道齐熬究竟藏在树林的哪个角落,离这里是近还是远。
这么长时间,一个回来的人都没有,只可能是,他们都没法回来了。
也是,刚才又是和十二地支在野树林外干了一架,又是树林里藏着伏兵,动静不算小,齐熬应该注意到了。
“走吧,只剩你我了。”燕燎冲吴亥指了指树林深处:“我也不清楚齐熬会用什么法子,想找到他,只能半靠运气半靠赌了。”
燕燎默认了吴亥也是来这找齐熬的。
废话,人都藏在树林里了,不是来找齐熬的,难不成还是来散心的?
吴亥看着燕燎,燕燎的反应相当平静。
于是吴亥打算先让燕燎多说些,而后他再来决定是按原计划糊弄燕燎、还是跟着燕燎以为的糊弄燕燎。
燕燎睨着面上平静的吴亥:“司马宗这么小气,就派你一个人来?”
吴亥脸不红心不跳:“我的人都被吴泓景的人解决掉了。”
燕燎看向吴亥手里的那把长弓,笑说:“哦?你的人都被解决掉了,就剩下你可以稳稳站在身后躲着,暗中观察我和吴泓景?”
这说的谁信?
吴亥轻笑:“世子不信?”
吴亥还是喜欢叫燕燎世子。
“不信。”
燕燎听吴亥还是像以前那样叫自己,也不在意,随便他怎么称呼。
吴亥:“那世子跟我来。”
吴亥带着燕燎往前走,走到前方不远一棵树下,指着一块地方让燕燎看。
燕燎靠近树干,看到树干上有一块儿被小刀刻着个“止”字记号。上手一摸,树皮还很柔软,“止”字边上也很干净,的确是新刻上去不久的记号。
吴亥淡淡说:
“世子难道认为我会和一群人一起过来?我当然是让其他人先进去打探。我手下的人会留给我信息,在哪里要发生什么,我都能知道。
若是如这般留下‘止’字记号,则意味着遇到了解决不了的危险,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我自然不会再往里走。”
燕燎目光闪烁:“你可真是小心翼翼。”
吴亥淡然:“那是自然,为人臣者,如履薄冰。”
这话说的…
燕燎以为吴亥是在说他自己与司马宗的关系,蓦然间心就软了。燕燎道:“你又何必要给司马宗做事?司马宗这人…不行。”
司马宗就是个软柿子,真要出了点事让他慌了神,除了他那溺爱着的宝贝儿子,什么东西他都舍得丢。
一个没本事的人,偏偏还爱充面子,恐怕这次也是知道了吴泓景在找人,想和姑苏王攀一波关系,帮着一起找。
燕燎冷笑:“司马宗也真是敢想,就不怕自己肚子太小,吃不下这么大的货吗?”
燕燎着实看不起司马宗。
行了。吴亥心说他先前准备好的说辞已经不用说了,人家燕世子都帮自己想好了。别说,跟吴亥准备在野树林里遇到燕燎后拿出来糊弄的说辞也没差多少。
燕世子就是这样,两年了,一点也没变,就相信着他愿意相信的东西。
吴亥沉默不言,两个人没了话说,燕燎的目光就忍不住在吴亥负手背在身后的长弓看。
这孩子是真喜欢弓射。燕燎硬生生逼着他学了十年的剑法,到头来,他还是悄悄在练弓。难道有些东西真的是天生骨子里带来的,无法改变?
“这辈子我和吴亥,在咸安城的王宫里,依然会重演上辈子那一幕吗?”燕燎内心有些动摇,可他再也没法对吴亥凶狠起来。
两年前的除夕,燕燎就暗暗决定了,若是再遇到吴亥,一定会好好对他。
叹了口气,燕燎说:“我们走吧。”说完率先迈步,踩在枯残的落叶上。
吴亥知道燕燎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后的长弓上打转。
吴亥背在身后的手,一直摩挲着戴在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白玉沁凉,生生被吴亥揉出温热,可燕燎却没有说他一句,只是平静地说“我们走吧”。
这态度和当年第一次被燕燎发现自己偷偷练弓时差得太远。
吴亥小时候体质不好,但凡受了点伤,哪怕是轻微的擦伤,肌肤上都会留下痕迹,久久不易消退。
练弓这种事情,拉弦撒放,最容易伤到虎口与拇指,早晨吴亥要跟着燕世子一起练剑,终于被燕世子发现了手上的伤口。
练弓的事情暴露,燕燎是勃然大怒的,没有理由的勃然大怒。
吴亥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练弓会惹得燕燎生那么大的气。
惹燕世子生气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因为燕世子会毫不留情的降下责罚。
燕世子先是让吴亥把偷偷藏着的弓交出来,当着吴亥的面,面若寒霜,徒手一寸一寸把弓折成了木屑;再问出是谁给了吴亥这么一把弓,派人把送吴亥弓的人罚去刑堂,受刑半月有余;最后是对吴亥本人的惩罚…
折完弓后,燕燎说:“拿起我给你的剑。”
吴亥听话地握紧了剑,但他害怕暴怒之态的燕燎,握剑的手微微有些不稳。
这又惹得燕燎不快了。燕燎一刀把吴亥手中的剑劈到地上,连带着吴亥都跌倒在地。
那天前夜刚刚下了雨,地上冷的水和着稀泥,稀烂粗糙的泥割破了吴亥的手,把他的衣服污得一团糟。
燕燎冷厉至极,簇亮双眸怒火中烧:“废物,捡起剑,站起来,打赢我。”
这是怎样的强人所难?吴亥怎么可能打的赢燕燎?
吴亥不动,燕燎握刀的手连青筋都开始暴起,燕燎冷笑:“怎么?你只会在背后偷袭吗?”
吴亥:“……”
不,他没有偷袭,他只是…想用更适合自己的方法,保护自己。
燕燎抬头望着天,仰天怒道:“凭什么是他?凭什么是这个软弱的废物!”
吴亥低眉敛目,漂亮双眸里一片灰郁。
是的,他不配。
从出生起,所有的人,包括十月怀胎将他从肚子里生出来的娘亲都说,“你低贱”,“你没有价值”,“你是个累赘”。
没有人喜欢他,没有人需要他。因为,他只是个低贱的、软弱的、废物。
陷在稀泥里的手握成了拳,灰暗的目光中一瞬间闪过一丝强烈的不甘。吴亥捡起剑,摆好姿势,冷漠地向着燕燎。
燕燎挑眉,上扬的眼角夹带着不加掩饰的嫌恶:“哦?”
于是,吴亥从泥地里站起来,摔倒,站起,摔倒,站起…一遍一遍,反反复复。
吴亥知道他打不赢燕燎,可是…他宁愿一遍遍倒在污泥里,也不愿意燕燎拿那样的眼神看他。
吴亥不想让燕世子灼灼的双眼…像看一滩烂泥那样看着自己。因为他会疼,装着心脏的地方,会疼得比燕燎落在他身上的拳脚还要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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