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紧张忙碌的考试结束,期待已久的寒假如期而至。 室友们都在归心似箭地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家度过一个轻松愉快的寒假,凌凌坐在床上认真叠着衣服,一条裙子叠了一个小时。 今天刚好是周末,美国的周末,他约她见面的日子。她焦急地等待着美国的日出,等待是一种悲哀,一秒秒守着表针转动,时时刻刻误以为精确无误的手表出现故障。而等待一个从未见过的人,似乎更加可悲。 终于熬到了中午,凌凌去了网吧,登录qq,他的头像立刻开始晃动。 “你在?”如果她没算错,这个时候是美国的凌晨。 “我以为你上午会来。” 看来她没有正确领会人家的意思,他说的是她的周末。时差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上午在寝室收拾东西,刚收拾完。”她问,“课题做得怎么样?有进展了吗?” “我在实验室住了半个多月,还是没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设备不休息,你就不休息?你是人,你和设备较什么劲?” “科学研究就是要熬心血的,我这五年都是这么过的。” 五年,不眠不休熬在实验室,难怪他会崩溃,会自闭。凌凌为他感到心酸的同时更加敬佩他的执着:“你会成功的,你的努力不会白费。” “谢谢你相信我!” 她还没想好回复什么话,他又发来一条消息:“我的留校申请已经通过了,教授答应我把这个课题全部交给我负责,合同已经拟定好了。” “恭喜你啊!”她由衷地祝福他,能留在哈佛那种学校当研究员,这是学校对他能力的认同。 他却说:“我还在犹豫。” “有什么可犹豫的,多好的机会?” “如果我签了,要在美国定居。但我不签,我做的所有成果必须留给教授,除了一纸学位证书,我什么都带不走。” 她能够理解,一个崇拜爱因斯坦的男人,一定愿意为科学牺牲一切。其实他早已做了决定,只是缺少一个让他坚定信念的鼓励。凌凌吸了口气,先给自己勇气,然后打字:“你这人脑子有问题吧?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签吧,我以后逢人便可以吹吹,咱有个科学家网友。” “凌凌,你择偶的标准能不能放宽点?” 久久凝视着屏幕上的文字,她刚刚沉寂的心又开始天翻地覆地跳动。她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他知道自己太优秀,不能满足她的要求,但他想向她要个机会,为此他愿意放弃自己的科研成果。她颤抖着手指打出两个字,鼠标在发送键上停顿了一分钟,才咬着牙点了一下:“不能。” 将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情扼杀在摇篮里,这是她自认做得最理智、最正确的决定。从此以后,又一位美籍的华人科学家诞生,科学的篇章上能不能写上她“伟大的功绩”? “好好做实验吧,你将成为一位伟大的科学家!!!”她鼓励他,眼眶却渐渐红了。 他问:“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当然了,等你获诺贝尔奖的时候跟我合个影,再给我签个名……我把它挂在四级证旁边。” “你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女孩!能认识你,我已经很幸运。” “认识你是我最大的不幸!”这行字凌凌打了,又删了,换成“谢谢”,想了想又删了,最后换成:“能认识一位科学家也是我的幸运!来握个手,庆祝我们伟大的友谊从此诞生。” 凌凌伸出手,触摸到的是生硬的电脑屏幕。她对着电脑屏幕笑了笑,对自己说:“这样继续吧,维持这份真诚的感情,保留这份美好的幻想。” 那天,他们和以前一样侃侃而谈。她第一次发现,和品性高洁的人聊天相当有压力,越发显得自己庸俗,简直俗不可耐,可她偏偏在不遗余力地张扬着自己的庸俗,或许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坚信彼此不是可以相守一生的那个人。 他说:“只要能做出成果,五年时间不算长,陈景润为了哥德巴赫猜想不知耗费了多少年,他是我见过的最有毅力的数学家。” 她说:“我们大学物理老师说陈景润没出名之前,他们小区的人都叫他陈疯子,他一周买一兜馒头,之后闭门不出。听说他家里堆满了废纸,和垃圾堆没区别。” “他是我小时候的偶像。” 她仿佛看见他脸色惨白,笑得更开心:“我还听说他找不到老婆。国家不得不分配给他一个女护士做老婆。” “……” 过了一会儿,他问:“你对爱因斯坦怎么看?” “我了解得不太多。” “他的相对论是个奇迹。” “噢,对了……我听说他新婚之夜忘了带家门钥匙,还欣欣然坐在院子里指着天空对她老婆说:‘运动的速度如果超越光速,时间会变慢……’我要是他老婆,肯定一脚把他踹出银河系!让他去外太空慢慢研究!” “你确定你说的是事实?” “大概,可能,差不多是吧。” “那你一定不喜欢杨振宁。” “你说那个八十岁娶自己二十岁女学生的老头子?!我很喜欢,敢于挑战世俗观念,有个性,有魄力!” “我说的是第一个得诺贝尔奖的华人。” 她笑嘻嘻问:“不是一个人嘛!” 他沉默了,估计深受打击。 凌凌决定不再打击他,发了个笑脸:“^_^!作为一个中国人,我为他感到骄傲!谢谢!” “……” 见他无语,凌凌轻轻打字:“很抱歉,我是个肤浅的女人!” 他回:“不,是你让我重新认识了这些伟大的科学家。” “我和你开玩笑的,你不会认真吧?” 静默了几分钟,他才回复消息,但却转移了话题:“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找不到女朋友了。” “为什么找不到?” 当她等得脖子僵硬,确信他不会回答时,她看见了答案:“你不喜欢不解风情的男人。” 一句话,他的心意,她懂了! 可她的心意他不会懂: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用标准去衡量的。她决定见他的一刻,她已经说服了自己接受如此优秀的他,因为他让她尝到了恋爱的感觉——心跳,惦念,依赖和欣赏。 只可惜网络是虚幻的,爱情是现实的。她是个平凡的女孩,没有倾城的美貌,没有过人的智慧,没有似水的柔情,凭借一点小小的可爱,能吸引他多久? 他没见过她,但她在镜子里仔细看过自己,她不值得一个男人放弃那么崇高的理想。 所以,她替他做了决定,替他选择了放弃。 事实证明,凌凌的理智是对的。qq聊天不过是生活空虚的产物,他颓然无助时,二十四小时在线等待着她,他找到了曙光,展翅飞向广阔的天空时,早已忘记有个女人在二十四小时挂线等着他。 整个寒假,凌凌几乎没有出门,除了做饭和照顾半瘫痪的外公,全部的时间都用来等待他上线。二十四小时挂线等着一个网友上线的感觉,没试过的人无法想象那种过程。不论在做什么,一听见好友上线的敲打声,心会猛然悬起,她以最快的速度奔到电脑前,发现又是那个一小时上线下线n次的无聊家伙,她愤然把他的头像拖进黑名单,激愤久久难平。 更可怕的是后来产生了幻听,有时候她在看电视,还能不时听见有qq上线的声音,她气愤地冲去书房关了qq,不超过五分钟,又打开! “真没骨气啊!”她揉乱头发,自我鄙视。 一个寒假过去大半,凌凌依然每天捂着神经抽痛的牙盯着qq的好友栏,她的好友里除了万年潜水的几个人幸免于难,其余的全删了。 从此以后,她再听不见qq上线的敲打声。 日复一日的等待中,他没有回应,她几乎以为世界停止了变化,直到一日风雪交加,才让她恍悟:这个世界一直都在改变,只是她的心停滞了而已。 一日,妈妈下班回来,看见她对着电脑发呆,问:“一天都在上网?” “没有,饭做好了,等你呢。”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妈妈的语气带着八分笃定和两分猜疑。 “不是!”她心虚地关了电脑,站起来,“我去叫外公吃饭。” “凌凌,妈妈不反对你找男朋友,有空带回家来让妈妈看看。” 她本不想提他们的事,但为了不让妈妈以为她有意隐瞒,她坦白回答:“他……对我挺好的,但他在美国读书,我们离得太远,我……” 从妈妈轻微的皱眉里,凌凌已经看出了她的态度。不等妈妈说话,她抢先开口:“我们不可能有结果。” “他什么时候能回国?” 牙似针刺一样地痛,她紧紧咬着,咬得齿根麻木:“他在美国定居了。” 妈妈的眉皱得更深,再没说话。凌凌笑着走过去,挽住妈妈的手臂:“妈,我们现在只是普通朋友,我也不是特别喜欢他,稍微有点好感而已。” 笑容背后,她的眼底刻下无人解读的落寞和酸楚。她别无选择,她的外公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更需要妈妈在身边陪伴。假如她有爸爸,她可以毫无顾忌追求自己的幸福,可她没有! 凌凌吸了口气,按住剧痛的牙:“我哪儿也不去,我毕业后回来工作,天天陪着你。” “凌凌……”妈妈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后来心疼地摸摸她肿起的脸说:“大夫早说了,你这颗牙已经溃烂得没有任何保留价值,一遇到心情不好的事,炎症会复发。听话,这次把它拔了吧。” 她摇头:“我舍不得!” “长痛不如短痛。早晚是要拔的,拔了它再装一颗烤瓷的,既漂亮又不会痛。” 她咬紧牙,摇头。假的再漂亮也是假的,是装给别人看的。 酸甜苦辣唯有她自己能尝到。没有痛,何来滋味?! 第二天中午,传说中的科学家网友意外地上线,凌凌几乎不敢相信,以为又是自己的幻觉。 “你在?”他问。 “zai!”她激动得连输入法都来不及切换。 “我又失败了,我几乎把所有的方法都试过了,样品放大到十几万倍,没有我想找的东西。” 她的牙神经一阵剧烈地抽搐,疼得她整张脸肿得像个馒头,她一手捂着脸,一手打字:“你是不是只在失落的时候才会想起我?” 看着这句话,凌凌苦笑,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删去,换成:“^_^!做研究怎么可能一帆风顺,陈景润研究了那么多年,才证明了一加一等于二。” “问题是他证明的是个定理,我的理论计算结果极有可能是错的。” “你重算过吗?” “验证过几十遍,找不到错误。”他看上去还是很沮丧。 “你休息一下吧,好好睡会儿!对了,我听说门捷列夫的周期表是在梦里排出来的。” “你知道得挺多啊!我还以为你只关心科学家的夫妻生活。” 她破涕为笑,牙也不那么疼了。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即使心情已经跌入谷底,也会因为他的一句话突然就快乐起来。 她笑着打字:“我最关心的是,门捷列夫梦见的为什么不是他老婆?” “这个问题的确值得深思。” 一个月来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凌凌坐直,愉快地说:“你究竟想找什么东西?我帮你找找。” “说太清楚你可能会睡着,简单点说,是一种可以让数据曲线极大偏离正常规律的东西。” 这是简单的说法?她完全不理解。 “究竟偏离了多少?你偷偷改了呗!” “0.000432。” 这叫极大偏离?为了小数点后四位的数他算了五年!科学家的思维果然非常人所能理解。 “你确定这种物质存在?” “有可能性而已。”她努力用她石头一样的笨脑袋帮他思索:可能有,放大到十几万倍却找不到。她灵感一闪:“这个东西会不会很大?” “不会。” “会不会比原子小呢?” “不可能。” “会不会你已经看见了,但没留意到?又或者它存在的形式与众不同?” “我找得很仔细。” 她正在发愁,他忽然说:“形式不同?原子排列?你等等!” 他说了句:你等等!这一等,就是七十二小时。 他再次上线的时候,凌凌已经拔了牙,嘴角还渗着血,样子无比凄惨。而他根本看不见,兴奋异常地说着:“我找到原因了,我终于找到我想找的东西了!” 她右手捂着脸,左手打字:“恭喜!” “我这么多年没想到的东西,你居然能想到。” “那是因为我无知。”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