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敏杏眼圆睁,咬牙切齿地说道:“是的,就是这样,这是拓跋硅的利害之处,大概也是他在中原学到的分化瓦解之法,以前草原上的仇杀,部落之间的战争,如果打不过,被迫降服,那一般是两种处理方式,要么是斩尽杀绝,或者是杀光男丁,只留妇孺,要么是接受其投降,让其保持原来的部落模式,献上质子,每年进贡牛羊战马,遇战事必须出兵集合,此外还有些联姻,商队贸易分成之类的手段,但总的来说,作为汗国单于,是不能随便地消灭,控制那些臣服于他的部落,也不能阻止草原上部落间为了争夺水源,草场而进行的攻杀。”
刘裕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我毕竟也在草原上生活了一段时间,知道他们的草原法则,不过,一般的草原部落,除非是深仇大恨,不死不休的那种,不然做人总是要留一线的,对已经投降的敌对部落,也很少是斩尽杀绝的那种,哪怕是象以前匈奴击败大月氏那种深仇大恨,也只是把月氏王的首级做成了酒碗,以示自己的勇武,还不至于把整个大月氏部落给杀光了。”
贺兰敏冷笑道:“可是拓跋硅这个失心疯的魔鬼却是做得出来,对于和他们拓跋部一直有仇的匈奴铁弗部落,他是把全部落的五千多人,全部扔进了滔滔黄河之中淹死,一个不留,这在整个草原的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暴行。”
说到这里,贺兰敏顿了顿:“刘裕,这辈子你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帮这个恶魔夺取了半个天下,助他一统草原,成为草原的霸主,同样,这也是我这生最大的错误,助他成事,助他建立了北魏帝国,我明知此人生性凶残,没有情义,却想着夺他的江山,最后落得这个结果,也是一种报应。他不仅对草原上的部落铁血无情,对于你们中原的汉人,更是凶残无比,只因为一个预言,就去屠灭了整个清河郡,杀了上万无辜的百姓,这些,都是你我的罪过。”
刘裕正色道:“是的,与拓跋硅结为阿干,助他一统草原,是我此生的大错,甚至可以说是最大的错误之一,这点,我以后一定会亲手弥补,拓跋硅已死,而他的罪孽,应该由他的子孙来偿还。”
贺兰敏点了点头,换了个话题:“这个事情不用多讨论了,你刚才也说过,必会灭北魏,为北方的汉人百姓报仇雪恨,我相信你,不过,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就是拓跋硅拆分草原诸部的做法,你可能对这些不是太了解,可这些,是我们这些给他消灭和压制的部落的切身之痛,他是学到了你们中原人的做法,攻城掠地,消灭敌国之后,就把原来的君王贵族们斩杀,让其群龙无首,然后剩下的百姓,则分迁到其他的异地州县,进行安置。”
“而拓跋硅也是差不多,对于我们贺兰部,在击败了我大哥之后,剩下的族人们就被他分配,到各个参与攻灭我们贺兰部的部落之中,有的能分几十帐落,有的能分几百帐落,最后是几十个灭我贺兰部的部落,都分到了好处,除了帐落人口以外,也有相应的牛羊马匹,这无疑壮大了这些部落的实力,于是,尝到了甜头的他们,在拓跋硅下达攻击其他部落,或者是劫掠中原边塞郡县的命令时,会非常地积极,不用你去主动监督,他们都会自带兵马,早早来会,这也是拓跋硅能迅速统一草原,征战四方无往不利的原因。”
刘裕的眉头一皱:“就是说,他等于是灭了那些不听命于他,公然对抗他的部落,然后斩其君长,屠其首领家族,而把其他的族人,都分给了别的部落,让这些部落手上染血的同时,也得到了好处,于是只有报团听命于他,才对自己有利,这种手段,不是我们中原的王道,倒更象是那种土匪山寨的投名状。”
贺兰敏冷冷地说道:“总之,在我们草原上,以前是没有这种做法的,为了草场和水源进行战斗,是一种生存的本能,谈不上仇恨,因为很多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和自己战斗的是谁,也不会一直想着报仇的事,就算给人打败了,打跑了,那以后再去抢别的部落的草场和水源,或者是明年再回来这个地方,反正到时候也不会有那些仇家部落还留在原地了,所以,弱肉强食,愿赌服输,这是我们草原的法则。”
“但就象我们捕猎野兽时,一般不伤幼崽,一般也是围三缺一,只取所需,我们草原人知道天道,懂得敬畏,做事总是要留有些余地,因为凡事太尽,以后必会受到反噬回报,这是一种天道循环,虽然听起来和佛家的那套有点象,但我发誓,这是我们草原人的祖先千万年来形成的智慧和共识,所以,在你们眼里,我们是强盗,是野兽,但我们攻击和掠夺之后,往往也是会回归家园,而不是占着地方不走,这点,,就是我们草原人几千年来,打不过你们中原国家的原因,因为我们只战胜,不占有,不象你们,占了地方就不走了。”
刘裕微微一笑:“因为我们不用逐水草为生,而是定居下来,种植五谷为食,不需要靠着攻击和侵略别人来求生存,这点,是我以后要教化草原胡人的地方,要让他们明白,不用靠打打杀杀,也能活下去,而且,会活得比在草原上更好,贺兰夫人,我相信你和你大哥,还有你的族人,应该明白这点了吧。”
贺兰敏勾了勾嘴角,说道:“听起来确实是不错,但是刘裕,你似乎忘了一点,你们中原的这种圈地而居,以农耕为生计的做法,却是扼杀了我们草原人最珍贵的一点,那就是自由自在,不受拘束。”(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