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户部照磨所。 上任的第一天,杜千川就大发雷霆,将仅有的几个属官骂的狗血淋头,完美诠释了一个失败者的嘴脸。 然后,下达了‘校对近百年的卷宗文书’这么一条并不合理的命令。 要知道,超过十年的文书正本,都已封存入案牍库了的,谁闲着没事儿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啊…… 不过,虽然命令不合理,但杜千川来下达就合理了。 毕竟这一年来,杜千川遭到的打击太多了。 几位属官无奈,只能一边取出封存的文书校对,一边巴望着杜千川早点消气,从打击中走出来。 原本清闲无比的照磨所,陡然变得忙碌无比。 而这一忙碌,就是三个月过去。 哪只百年啊? 三个月的时间,照磨所封存的文书被翻了个底儿朝天,最早都是三百年之前了! 这日,杜千川突然叹了口气,开口道:“都停下吧。” 六位埋头核对的检校齐齐一愣,抬头看了过来。 “这阵子,为难你们了,” 杜千川对众人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就起身往外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等到杜千川走远才小声交流起来。 “总算到头了……” “是啊,我都快忘记原来有多快活了。” “这杜千川,气性还真大,足足三月啊……还当他是钦天监主官,有安国公罩着?” “不,我觉得这不像是意气之举。” “什么意思?” “你们想想,自从我们开始校对这些文书之后,他可有锱铢必较,处处挑刺为难我们?” “呃,确实没有……” “有点儿道理,如果是撒气的话,不可能这么风平浪静。” “所以,我看他是想从这些卷宗里查些什么。” “可这些卷宗记载的大都是一些枯燥简单的数目,有什么好查的?” “不清楚,反正如果不想惹祸上身,还是赶紧将这些卷宗重新封存回去吧。” “此言在理,不管杜千川是不是别有目的,反正我是不想再看到这些东西了……” “……” 众人议论一番,开始将数目庞大的卷宗原样归档。 而另一边,杜千川已经悄无声息的,再次来到了那个被道器封锁的地宫。 楼有知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你连我什么时候会来找伱都能算到?” 杜千川面无表情的靠近。 “哪有那么夸张?” 楼有知摇了摇头,示意杜千川入座,“我一直住在这里。” “住在这儿?” 杜千川弯腰入座的动作为之一顿,忍不住四下看了看。 这座地宫虽然空间不小,布置齐全,但不管怎么说都是深埋地下暗无天日的,堂堂内阁首辅,居然住在地宫里头? 杜千川坐下,“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很多年了。” 楼有知给杜千川斟了一杯茶,“当年,我截杀告老还乡的户部尚书,得知真正阻挠我赈灾的是文昌帝……从那时起,我便住进了这座地宫。” “并州旱灾么……” 杜千川的表情冷厉下来,“文昌四十一年,并州人口为一千六百万有余,三十行省储粮总计一千余万石。” “直至文昌四十二年末,并州人口为八百万不到,三十行省储粮……还是一千余万石。” “不,不仅仅是并州旱灾。” “除去海沸、地动、天火这几种短时间就能夺走大量性命的灾害之外,无论是什么灾难,最终都以有粮不用,死伤过半而告终。” “朝廷不仅能预知天灾,甚至故意有粮不用,导致赈灾不力,这应该就是你让我查的东西吧?” 杜千川死死的盯着窦天渊,“说实话,我不敢信。” “我从头说起吧,也是时候告诉你了。” 楼有知的语气微微低沉,“当年,我奉命赈灾并州,在苦求更多的粮食无果后,无奈之下想到了用粟米换麸糠,再掺沙土充作赈灾之粮的办法……此后江之鸿耿耿于怀,数十年如一日的弹劾于我。” “为何你不早日与他明言?” 杜千川皱起眉头。 “跟你一样,你靠着自己去查到这么多,都不敢信,何况由我这个头号大奸臣直接说出口?” 楼有知摇了摇头,“另外,江之鸿是一个很干净,很纯粹的人,我不想让他掺和进这种肮脏的事情里面……可我没想到,他还是掺和了进来。” “江老……” 杜千川想起江之鸿,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当年他恨过江之鸿,恨江之鸿以两情相悦为要挟,要自己帮忙查阅天灾实录。 可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早在这件事之前,江之鸿就在帮自己说和这门亲事了。 很明显,从一开始,江之鸿就不是真的在威胁自己。 “那次赈灾之后,我拼了命的结党营私,拼了命的往上爬。” 楼有知淡淡一笑,“在这个过程中,那些阻挠并州赈灾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连同他们的妻儿老小一起,全都被我送上了刑场。” “……那些罪名是真是假?” 杜千川问道。 “这重要么?” 楼有知反问了一句,“并州的数百万人,可是连罪名都没有就化作了冤魂的。” “……” 杜千川语塞。 “最后一个是当年的户部尚书。” 楼有知继续道,“他是在告老还乡的途中被我截住的,他告诉我,真正阻挠赈灾的……是先帝。” “文昌帝?” 杜千川面色一沉。 “当时的我无法验证这一点,只能第一时间耗尽家财,秘密打造了这么一座地宫保全自身,然后才开始对天灾的调查。” 楼有知继续道,“首先便是钦天监的天灾实录……你应该有体会,光看天灾实录,除了一个天灾越来越频繁之外,基本得不到什么有用信息的。” “再加上不久后的滨州海沸,根本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海沸来的太快,太过凶猛,短短半月就让滨州百姓死亡七成,剩下来的那三成人口,得到了很好的赈济。” “于是,我只能将并州之事,归结于文昌帝丧心病狂。” 楼有知叹了口气,“直到雍州蝗灾传回京城,我才知道我错了,错的很离谱。” 杜千川神色怔怔:“是早在蝗灾之前,江老就请任了风鼓县的事情么……” 在照磨所的卷宗里,他最先关注到的就是这一点。 “没错。” 楼有知点头,“起初,他请任之时我并未在意,毕竟以他的人脉和资历,别说一个县令了,地方上所有职位任他挑选都行。” “等雍州蝗灾传回京城,我才反应过来,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我开始查个中缘由,最后通过吏部,查出‘官员缺额能决定天灾降临之地’这个线索……至于江之鸿为什么比我更早察知,想必是从滨州海沸那年的京察大计得到了线索。” 京察大计?怪不得…… 杜千川恍然。 “我想,江之鸿猜到这点之时,心情跟你是一样的,不想信,不敢信……就算信,也会去想,列位陛下会不会并不知道这种预知天灾的办法?” 楼有知眸泛冷光,“可我不会那么想。” “一是因为,我切实的经历过一次赈灾被阻,而阻挠的人有可能还是皇帝。”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