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密会(下)-《叶宁语白承之是什么小说》

    所以每逢碰上这样的邀请,酒楼的其他客人都是喜闻乐见的。“好。”

    果然,当韩伶人看向二楼,答应下来时,那些客人们纷纷鼓掌,再次欢呼。为了楼上成功邀请到韩伶人的贵客,也为了自己今日这顿免费的午餐。韩伶人演出结束,就上了二楼。众人目送他往二楼的某个雅室走去,心中唏嘘不已。当韩伶人走进雅室,已经脱了演出时的蟒袍玉带,卸下了盔头,只穿着内衬的一件水衣和高靴,身形看着要比寻常人健硕几分。凡是在演出的地方,韩伶人永远都是带着妆见人。他刚刚演完霸王,脸上的黑白油彩还未卸去,双眼四周的黑色油彩让那双眼睛分外有神,也多了几分威严,俨然一位叱咤战场的真霸王,而非卖艺为生的小伶人。叶宁语看着他的脸,打量了片刻,随后又将眼神转向别处。韩伶人见屋内有四个人,一开始的目光并未出现什么异常,毕竟这样的赴约也是他职责范围之内的事。可当他看清几人的容貌,一时间有些恍惚。那个只有一只眼的男子,那个断臂男子,他们的身上隐约都有一股熟悉的气质。特别是中间的那位清秀公子,那眉眼,那神态,和当年的叶将军是如此相似。不知为何,他的眼眶一时间有些湿润。他看着林掌柜,说话时声音没了在台上的那股霸气,反而带着一股沧桑。“老林,这些都是故人吧。”

    林掌柜点头,知道他是认出了孟罗二人。于是又看向叶宁语问道,“老韩可认出了这位公子?”

    韩伶人原本还有些狐疑,如今见林掌柜这般恭敬地引荐,心中的狐疑消散,人也恭敬起来。“小叶将军。”

    叶宁语鼻子发酸,扶起韩伶人。“韩叔请起。”

    听到叶宁语对自己的称呼,韩伶人的脸色有些变幻,可异常的神态又迅速被他满脸的油彩所掩藏,看不出来了。叶宁语道,“如今父亲已逝,叶家军也已不存,这世间已经没了小叶将军。三位叔伯都是此前跟着我父亲的长辈,如若不嫌弃,就唤我一声阿语吧。”

    “这……”林掌柜看出了几人的为难,他们都是大大咧咧的汉子,对着曾经的小叶将军唤阿语,确实有些喊不出口。“你们跟着我叫大姑娘也行。”

    众人一听,自在多了,纷纷叫了一声“大姑娘。”

    进这个屋之前,韩伶人并不知自己会见到他们。此前林掌柜确实去戏班子里找过他,可当年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他面目全非,虽不至于寻死觅活,却也一度想要归隐山林,在没人能看见他的地方,做个砍柴的樵夫。于是,他只拿了自己该拿的军饷,拒绝了叶永长的那部分。临走之前,他不想欠叶将军的人情,怕来日还不清。后来,因缘际会之下,他进了四喜班,这几年不断登台,竟成了当家花脸。极少有人见到韩伶人本来的面目,他都是戴着面具来,演完也不卸妆就走了。刚刚在见到故人的那一瞬,他有一种错愕,仿佛回到了七年前,和他们一起在战场上的样子。韩伶人坐下后,叶宁语和林掌柜并没有立即开口说话,站在门外的小厮却开始传起菜来。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被整整齐齐摆在桌上,叶宁语和他们同坐。“诸位叔伯都饿了,先吃饭吧。”

    林掌柜指着一盘爆炒野山菌,对韩伶人道,“老韩,你尝尝这道菜。”

    随即,又看向其他人,“你们也尝尝。”

    韩伶人夹起一筷子菜放进嘴里,一口,两口,当他嚼了几口后,目光更多了几分异样。其他两人的神情与韩伶人如出一辙,好熟悉的味道!“这……这是?”

    “你们再尝尝这几道!”

    说罢,林掌柜又指着另外几道菜道。三人对视一眼,分别把筷子伸向了桌上的虎皮花生、酱菜和宫保野兔。几道菜被他们各吃了一口,随即三人先后停住了筷子。林掌柜见时机已到,看向一旁川菜的酒楼伙计。“你们这几道菜味道十分不错,我们和韩伶人都很是喜欢。不知是哪位厨子做的,是否能请他过来一见,我们有重赏。”

    伙计一听,还有这大好事!连忙跑到后厨传话。只片刻的功夫,酒楼管事的便领着一个厨子走了进来,管事之人满脸堆笑地看着一桌贵客。断了一臂的孟校尉早已接上了那根木肢,此时他看着与普通人无异。林掌柜大方地给管事之人打赏了二十两银子,又给了厨子十两银子。管事见到银子眼睛都亮了,“小的知道贵客想见他,特意把他的活给调了,领着他来见各位。你们先好好聊,我就不打扰了。只是,他的耳力不是很好,贵客们说话时尽量声音大一点,否则小的怕他怠慢了众位贵客。”

    管事拿着银子,识趣地退了出去。屋门被关上,厨子怔怔地看着几人。这时,屋内坐着的几人都一一站起来,神色激动,“陈都尉!”

    当年在军营时,陈都尉比老罗、老孟、老韩几人的军衔要高一些,陈都尉和林掌柜、方管家都是都尉,另外三人在他们之下。陈都尉满手的油渍,身上也有一股油烟味。他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时隔多年的战友相见,有人残废,有人隐姓埋名,有人无家无室。他们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寻常人,可他们身上的那些印记又告诉他们,自己曾有一段辉煌的过去。陈都尉缓缓开口,“这位……是将军之女——小叶将军?”

    叶宁语走到陈都尉面前,她没有提高多大的音量,而是尽可能靠近他的耳畔。“是我,陈叔。”

    陈都尉看着与叶将军眉眼一致的少女,尽管她穿着男装,可他们几人此前在军营,是见过叶宁语的男装的,因此一眼便能认出来。陈都尉的眼睛有些湿润。“将军下葬那日,我没能去送将军,是一辈子的遗憾。”

    叶永长去世的事,大都人尽皆知,他们几人也都知晓。有人不方便露面,就以自己的方向,送将军一程。比如韩校尉,那天他在台上演霸王,擅自为自己加了几句词。“可叹将军为君死,关外英魂君不知。今日——猛将去也——”那日,陈都尉本想去送的,却有着走不脱的理由。叶宁语长叹一声,“送行在心不在身,几位叔伯心中有我父亲,我这个做女儿的,为父亲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