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我和我的神明》-《狐歌旅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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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狐狸睁开眼睛,有些昏暗的四周仿佛星辰闪耀般明亮了一瞬。

    她正站在一所大学的校门前。

    大门紧锁,锈迹斑斑的铁门上盘绕着密密麻麻的铁荆棘,无声地表述着拒绝来访的意味。

    她转身看向身后,理应是马路的地方此刻却被诡异的浓雾笼罩,看不清任何事物。

    浓雾就像是一堵极宽、极高的墙向着四周无限延伸,看不清边界。

    又像是一个罩子,将这个地方完全笼罩起来,不许任何生命进出。

    晓狐狸看着身旁不断喷涌着人体组织的血色腥臭喷泉,沉默地等了一会儿,最终确定除了自己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进来。

    确定之后,她便不再等待,而是向紧闭的大门走去。

    锈迹斑斑的铁门上遍布着狰狞的钢铁荆棘,警告着所有生命禁止进入。

    她看着铁门,看着荆棘,随后一步跨了进去。

    她就这样径直走了进去。

    在这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停下脚步。

    至少,这扇大门不行。

    染上灰暗的陈旧教学楼、路旁枯死的扭曲怪树,处处龟裂的校内道路……

    晓狐狸并没有在意这略显破败的景象,她沿着遍布裂隙的道路,开始在校园内寻找。

    她在寻找一个人。

    在校园大门后右转,顺着道路,在灰暗教学楼的右侧,是一条上坡路。

    而路的另一侧,是一个挖空山坡建成的巨大体育场。

    晓狐狸站在石栏杆前,静静看着下面体育场上斑驳的血迹与零星的残肢。

    有些残肢看起来属于人类,有些更加接近昆虫的节肢……

    这些东西的存在,让体育场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血腥的角斗场。

    漠然收回目光,晓狐狸继续顺着道路往上走。

    上了阶梯,越过广场,她来到了一个小小的人工湖旁。

    原本湖里饲养的锦鲤群,现在全部被啃噬得只剩骨头与内脏,然后随意丢弃在湖边。

    晓狐狸站在骨头和内脏中间,静静看着浑浊的湖水,丝毫不在意自己暴露在众多目光之下。

    她看得很专注,似乎想透过湖水,看清湖底的景象。

    湖面一片安静,没有风,也没有涟漪,整个日月湖就像一潭死水。

    不知过了多久,晓狐狸转身,将目光扫向身后的广场。

    广场上空无一人,但四周的阴暗角落里却不时传来目光与窸窣声。——有很多“东西”正躲在阴影中注视着这里。

    晓狐狸没有对那些阴影投以太多视线,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日月湖右前方的那片建筑群中。

    她往那边走去,身后的窸窣声也跟着她的步伐开始在阴影中移动。

    随着她离建筑群越来越接近,地面上也逐渐出现了很多道怪异的痕迹。

    这些痕迹看起来很像一道道用利器切割大地的口子,但怪异的地方在于,这些或深或浅的口子都遵循着某种排列方式,一路延伸。

    现在楼群中间的空地上到处都是同样的痕迹,甚至有相当一部分痕迹延伸到了教学楼半空的外墙上。

    晓狐狸走到痕迹旁蹲下,轻轻嗅了嗅痕迹上残留的味道。

    她成功找到了残留味道最新的痕迹,这排痕迹不断延伸,一直延伸到了前面的教学楼内,最后消失在二楼楼梯旁的某间课室前。

    和课室外面被痕迹切割得一片狼藉的走廊不同,这间课室内摆放的实木桌椅虽然有些老旧,但却很整齐,没有任何损毁。

    课室前方是一块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些什么,但却很模糊,看不清楚。

    走进课室,晓狐狸用指尖轻轻触着桌椅,伴随走动,她的指尖如蜻蜓点水般不断划过桌椅的表面。

    最终,她在某个座位前停了下来。

    她倚靠着座位,看着课室前方的一排排桌椅,仿佛还能看到上面曾经坐着的那群人。

    “他曾经在这里哭过。”

    静静看着桌椅,沉默片刻后,晓狐狸开始说话。

    “那时候他刚刚来到这里,满心以为可以和其他人一样,加入到一个社团或者组织,和一群人一起努力,成长,然后收获一堆友情,和一群人成为朋友。”

    “多么美好的想法。可惜……没有人喜欢他。”

    “就像高中的时候一样,所有人都讨厌他,无视他。”

    “整个社团,从师兄师姐到同届同学,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喜欢他,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他一厢情愿。”

    晓狐狸冷冷地说道:“就像是一个站在舞台上的小丑一样。”

    随后,她抬起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嘲讽说道:“我说的对吗?小丑先生?”

    一个巨大的黑影,带着上百把泛着寒光的利刃,突然从上方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烟尘四起,只一瞬间,乱舞的利刃便将课室内所有的事物绞碎成纷飞的残片。

    晓狐狸站在外面走廊的栏杆上,静静看着课室内的情景。

    在黑影出现的那一瞬间她便从打开的窗户跳到了这里。

    “……不……对。”沙哑的声音从课室内传来。

    烟尘散去,晓狐狸这才看清楚黑影的模样——那是一条体型庞大的巨型蜈蚣,而它的所有步足竟然都是由利刃所构成。

    “……不……对。”沙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重复着刚刚的话语。

    巨型蜈蚣慢慢将脑袋从窗户中伸出来,那脑袋长着罗鬼的模样,但是眼睛里已经没有瞳孔,只剩下充斥着整个眼睛的眼白。

    两边嘴角处伸出来一对如钩状的黑色毒牙,毒牙甚至有些巨大,撑破了面颊两侧,腥臭的涎水顺着伤口出往下滴落,将地板腐蚀出一个个坑洞。

    半人类的脑袋和巨型蜈蚣的身体组合在一起,如此令人恶心的模样,却没有办法令晓狐狸的神情有一丝波动。

    梦魇直立起上半身,钢铁利刃组成的步足不停律动着,其上穿插着的十几个头颅也跟着摆动。

    见到那些熟悉的头颅在空中不断摆动,晓狐狸叹了口气,从身后腰间抽出长刀,沉默地看着眼前的梦魇。

    “说过的……他们说过的……”梦魇有些神经质般喃喃自语道:“他们曾经说过的,我们是家人。”

    “你们并不是家人。”晓狐狸平静地说道,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因为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可既然是家人,他们为什么要嘲笑我?!”

    “他们并没有嘲笑过你。”

    “他们都该死!”

    “不,”晓狐狸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道:“该去死的是你。”

    这一句话彻底激怒了眼前的梦魇,它嘴里发出一声怒吼,随即将所有头颅砸向眼前的少女。

    看着那些熟悉模样的头颅在面前炸开,爆成一堆堆飞散的人体组织,晓狐狸毫不犹豫地跃向半空。

    闪着寒光的长刀被狐耳少女从腰后抽出,在空中径直砍向梦魇。

    刀光划过一道直线,一对步足就被砍了下来。

    而当刀光完全笼罩着梦魇的时候,它已经在地面上摔成数百块。

    这或许说不上是一场战斗,用屠宰可能是更恰当的形容词。

    将长刀上并不存在的血迹甩了甩,晓狐狸收刀入鞘,转身抓住梦魇的头发,将它的脑袋拎起,走向下一个地方。

    隐藏在阴影中的目光默默地在她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晓狐狸拎着头颅,默默地沿着校道往前走。

    经过了溪边校道,下了斜坡,入了大门,再下一道斜坡,晓狐狸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两栋宿舍楼,而她的目标正是较远的那栋。

    她走向宿舍楼,随意将手中的头颅扔在半路中,随后上楼。、

    她知道去哪里才能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砰!砰!砰!”楼上传来撞击房门的声音。

    一楼,二楼,三楼……

    “砰!砰!砰!”撞击房门的声音,从右边传来。

    四楼走廊的最右侧,一道趴在地上的诡异身影,正锲而不舍地用自己脑袋撞击紧锁的房门,似乎是想要把门撞开。

    晓狐狸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管它,她循着门牌号,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某间宿舍。

    推开门,一道身影正缩在角落的椅子上痛苦万分。

    他长着罗鬼的样貌,正不断用小刀在自己手臂上刻着字,鲜血淋漓,痛苦无比。

    晓狐狸从他身边经过,伸手推开了通往阳台的木门。

    阳台一切如故,一边是洗漱台,一边是厕所和沐浴房,晓狐狸推开的木门正对着没有栏杆的阳台腰墙。

    跃上腰墙,晓狐狸毫不犹豫地往下面跳……

    她来到了一间出租房。

    这是间一房一厅的校边出租房,一道身影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

    此时是深夜,窗外屋内没有灯光,一片黑暗。

    但在这片黑色之中,有比黑夜更黑暗的阴影存在。

    那是一道影子——床上人的影子。

    它如同拥有生命一般,扭曲着,蔓延着,挣扎着……

    影子一步,一步,一步……慢慢爬上了天花板,随后……它张开了狰狞的巨口,开始啃噬床上的身影。

    床上身影痛苦地左右辗转,却没有人来帮助他。

    好在,此时此刻虽然没有人,但还有一只狐狸。

    晓狐狸再次从腰间抽出长刀,霸道地砍向影子,似乎想要把影子拦腰斩开。

    她成功了,看似没有实体的阴影,真的被斩开了两半。

    但这还不够,分成两半的影子逐渐开始融合,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已经融合大半。

    将手中的长刀挽了个刀花,晓狐狸双手再次举起长刀,光明开始在刀身上涌现。

    长刀横斩,光明大放。

    这次不仅仅是阴影,就连其背后的墙壁也被一同摧毁,露出后面的景象。

    一间空落落的教室,还有……孤独一人站在教室中央的“罗鬼”。

    晓狐狸翻越破碎的墙壁,来到了教室中间。

    她看了看孤独站着,宛如木头人般毫无反应的“罗鬼”,又环顾了一遍四周,最终确定了方向。

    她推开教室的后门,来到学校的走廊,随后顺着走廊径直走向尽头的男厕所。

    路上途经的教室,学生与老师都在认真上课,没有一个人往晓狐狸身上投向一点注意力。

    外面的天空却好像注意到了她的存在,短短的一段路,天气由阳光明媚迅速转为乌云密布,闷雷炸响,看上去天空似乎要下暴雨。

    然而晓狐狸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她就这样走着,走进了厕所的门口,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这是一个位于二楼套房的一个小房间。

    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电脑前,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显示屏,看着上面显示的qq消息。

    那是他的好朋友正在约他出去玩。

    “怎么了?”晓狐狸看着眼前年幼的罗鬼,问道:“你朋友约你出去玩?”

    罗鬼点了点头,有些呆滞地说道:“但我出不去。”

    “为什么?”

    “因为门被锁了。”

    晓狐狸看着敞开的房门和大门沉默了一下,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罗鬼愣了一下,“什么办法?”

    晓狐狸牵起了他的手,一脸神秘地悄悄说道:“跳~窗~”

    “啊?可是这里是二楼,而且窗外有防盗栏,这怎么……啊!”

    年幼的罗鬼话还没说完,就被晓狐狸拉着冲向了房间的窗户。

    “砰!”

    伴随着一声巨响,窗户的玻璃和防盗栏都被晓狐狸硬生生撞开,一人一狐开始从二楼向下坠落。

    一层……两层……三层……

    一人一狐不断地往下坠落。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罗鬼以为自己要永远这样坠落的时候,晓狐狸突然念叨了一句什么,随后强硬地将罗鬼拉到自己怀里,并用自己的尾巴从他身后包裹住。

    随后,两人便以极其恐怖的姿态,硬生生地砸在了地面上。

    “砰~!”

    伴随着巨响,地面出现了一个大坑,烟尘散去,躺在坑底的正是罗鬼和晓狐狸。

    “……作为一个神明,我觉得你应该有更好一点的‘着陆’方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脸着地。”罗鬼摇了摇晕乎乎的脑袋,满脸黑线地说道。

    “你也知道啦~我是一个靠体术吃饭的神明。”晓狐狸一脸悠闲地躺在坑底,闻言轻轻摇了摇尾巴,扫起一片灰尘,“这就是我着陆的方式啊。”

    “优秀~”罗鬼回了一句,看见躺在坑底的晓狐狸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他想了想,也躺了回去。

    后脑勺枕着满是石块泥土的坑底自然不会很舒服,罗鬼试着用双手垫着后脑勺。

    效果就是:舒服,但不完全舒服。

    于是他毫不客气地将身旁那条晃来晃去的脏尾巴拿过来,随手拍拍上面的灰尘后就当枕头垫着了。

    “喂~(#`o′)”某只狐狸发出代表不满的抗议声。

    “垫垫~垫垫~”罗鬼毫不要脸地说道:“不要那么小气嘛~”

    晓狐狸嘟囔几句也懒得说了,一人一狐就这样躺在坑底看着天空。

    安静中,晓狐狸好像说了一句什么,罗鬼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说啥?”

    “我说,”晓狐狸又大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你来得太慢啦!从二月份开始到现在都已经九月份快十月份啦,整整大半年了,你才来找我。”

    “吵架之后又准备考试,”罗鬼耸了耸肩,“原本你生日我打算来找你的,后来太懒了就没来,然后我生日我也准备来找你的,然后一开始好难顶,太艰难了。再后来准备离家出发之前来找你,结果完全没动身。就这样一直拖到了现在,中秋团圆节我才来找你了。”

    晓狐狸叹了口气:“e=(o`*)))唉~你这拖延症怕是好不了了。”

    “大概就是这样吧,一个人就浑浑噩噩地过日子。”罗鬼又耸了耸肩,“让我再休息一下,太累了。”

    晓狐狸嗯了一声。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罗鬼终于再次睁开眼睛。

    “哟~你醒啦。”

    依旧枕着尾巴,但尾巴的主人听到响动于是回头打了招呼:“你再不醒我都要拍醒你了。”

    罗鬼爬了起来,摇摇有些晕乎的脑袋问道:“我睡了有多久?”

    歪着脑袋想了想,晓狐狸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一瞬间?一刹那?反正你就刚闭眼。”

    “我才刚闭眼你就想着拍醒我啊”

    “外面又过了几天嘛,”晓狐狸看了罗鬼一眼,“再不醒又不知道到猴年马月了。”

    “一团糟……我的生活……”

    “用一团糟来形容也太抬举自己了,你的生活总是在一帆风顺平稳运行的时候突然卡壳,然后就整个都乱套了。明明都列好计划行程,却总是被打断,看来整个计划的稳定性还是有待提高,或者说——该给自己缓冲的时间?”

    晓狐狸捏着下巴,一本正经地分析着,罗鬼眨了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

    “算了,还是先把这里的事情搞定再说吧。”晓狐狸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然后拉着罗鬼也站了起来。“先从这个坑里出去吧。”

    一番操作后,一人一狐爬出了深坑,站在坑边望着前方。

    这里是某座学校的教学楼前面,而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学校操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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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那片操场,逐渐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旁边的狐耳少女。

    晓狐狸眨眨眼,瞬间反应过来:“外面的时间又过了多久?”

    我深吸一口气,“现在是2021年的最后一天。”

    “又过了几个月啊。”晓狐狸感慨了一下,随后冲着操场方向扬了扬下巴,“看看那边吧。”

    一群人聚在那边,围着一对婚礼新人正在拍婚纱照。

    他们站在操场的草坪上,我们站在教学楼前的水泥地上。

    红色的橡胶跑道就像界线一般,将这片小小天地分隔成两个世界。

    我看着人群中笑得很幸福的新娘,轻轻笑了笑。

    “原来是她啊。”

    晓狐狸看着新娘,问道:“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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