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最热的天气逐渐过去,而朱厚照和朝中群臣的生活也渐渐上了正轨。 西苑还是要去的,但那是下午,每日上午的文华殿便朝雷打不动,哪怕是几次气咻咻地拂袖而去,但次日小皇帝仍会木着脸出现在诸位朝臣面前。而三部尚书以及一位左都御史的空缺虽是刚刚补上,可无论是南京那两位也好,尚在陕西的杨一清也罢,都得把手头的事务交割干净,正式走马上任的就只有刑部尚书屠勋一个而已。 原本去岁年底闵珪致仕就该轮到他的,只横里出来一个焦芳插了一杠子,而好容易等到焦芳去了吏部,刑部尚书之位却搁置了许久。要不是此前内阁刘健谢迁请致仕,兵部尚书刘大夏也致仕,朝中一口气空出了一堆的位子来,他要顺顺当当接位正堂还不知道要多久。因而屠勋自是丝毫也没有志得意满的架势,每次议事都是中规中矩,想着先看清楚局势再说。 相比六部正堂之位的尘埃落定,内阁的空缺就大不相同了。阁臣并不意味拘于资格,并非一定要官至尚书方才得入,看的一则是圣意,二则是官心。因而,焦芳因为刘瑾的缘故而顺利被朱厚照点了入阁,朝中哗然的同时,自然是卯足了劲在六部尚书shi郎中可劲地翻检了一遍,到最后推出来的竟是四月刚刚因服父丧期满还朝任吏部shi郎,旋即又和韩文一块伏阙的吏部左shi郎王鏊。面对这样的局面,刘瑾自然是气急败坏,可禁不住朝中大臣雪片似的奏疏堆满司礼监,他又担心徐勋抢在自己面前报了皇帝,这天只能袖着一封奏折去西苑。 尽管内官监太监看似和司礼监太监品级相同,但宫中贵司礼已久。不说别的,八虎之中就单单他一个得了司礼监太监之位,他心里如何不得意?现如今坐上凳杌有四个小火者侧身抬着前往西苑,后头又有人熨帖地张了伞盖在头上,他一时志得意满忍不住,就从袖中拿出了奏疏来看。 “要连这样的人都能入阁,俺的面子岂不是丢尽!” 刘瑾在腹中暗骂了一声,旋即使劲蹬了蹬脚示意抬凳杌的小火者加快些速度。如今虽则是暑气渐退,可这样抬着凳杌小跑,等到了练箭的驰道旁边,几个小火者的前xiong后背都犹如被水洗过一回似的,汗渍一直沁到了团领衫的外头。下了凳杌的刘瑾却不理会这些,袖了奏折就笑吟吟上去了。正巧朱厚照一阵风似的策马疾驰过来,堪堪射出了最后一箭,他眯着眼睛看清了那一箭正中靶子,忙大声叫道:“好!” 朱厚照这几个月在西苑沉mi于武戏,日子却也不是白混的,连着几日拉徐勋比试他都大获全胜,一时颇有扬眉吐气的畅快感,这会儿听到刘瑾这破嗓门一声叫好,他在马上吓了一大跳,四下里一看见着人,他就立时调转马头过来倏地跳下,随即抓着马鞭冲着刘瑾点道:“就你会奉承朕,又没中靶心,好在哪儿?” “奴婢看到皇上一箭横穿百步正中靶子,当然就觉得好!” 刘瑾跟着朱厚照这么多年,早就mo透了小皇帝的xing子。此时朱厚照见其满脸理所应当的神气,倒是不好再说他什么,任其殷勤地将自己搀扶到一旁树荫底下的藤椅上坐了,他就接过瑞生递来的紫砂壶咕嘟咕嘟痛喝一气,等几个小火者合力摇起了一旁的转叶扇,他就看着刘瑾说道:“巴巴地跑到这里来,说吧,又出了什么事?” 天子问了,刘瑾却不忙着拿袖子里的奏折出来,而是满脸诚恳地陪笑道:“皇上,这陕西那边有消息,说是鞑虏似乎又蠢蠢yu动,有犯边的迹象。” “你说什么?”朱厚照脸上懒洋洋的表情一下子没了,倏忽间坐直了身子,恼火地说道,“杨一清不是早就把他们打跑了么?” “皇上您又不是不知道,鞑子来去如风,走了一拨又来了一拨,而且陕西三镇也不知道调过多少人去,可一而再再而三就是治理不好,亏得有杨一清在,这才有之前的胜仗,如果这一回调了他回来,又来一次之前虞台岭那样的惨事,那可如何是好?” 见朱厚照果然是因此沉吟了起来,刘瑾暗道不枉自己这些天冥思苦想,当即又婉转说道:“此前行文让杨一清入京,他却把行期定在了七月十五中元节之后,可现在才六月中,如此可见他确实脱不开。既然如此,不若给他兵部尚书衔,让他好好继续经营陕西三镇,另外调人入京掌管兵部才好。据奴婢所知,总督宣府大同山西军务的刘宇便是在军务上颇有见地,不如让他来试一试?” 朱厚照记得杨一清,自然是因为杨一清每每有奏疏呈上,徐勋便会动用自己的渠道使其直达御前,点滴的功劳建言都看得清清楚楚,再加上之前此人路经大同却敢领兵往援徐勋,他对这文官的胆se很觉得赞赏。此刻刘瑾不是诋毁而是死命地抬高杨一清在陕西三镇的重要xing,他顿时犹豫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勉勉强强地说:“既如此,让朕先想一想。” 虽说事情尚未定下来,但刘瑾眼见朱厚照已然意动,心里亦是不无高兴,这才从袖中拿出了奏折,恭恭敬敬双手呈了上去:“皇上,这是群臣廷推的阁臣。” 朱厚照却懒得看这些辞藻华丽的奏折,没好气地说道:“你直接说是谁就成了!” “回禀皇上,是吏部左shi郎王鏊。 “王鏊?”朱厚照微微一愣,随即侧头满脸古怪地看了一眼身旁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的瑞生,突然就笑了起来,“莫非就是那个三次克妻家里精穷的王鏊?” 刘瑾因为下头举荐了这么一个人上来,窝心之余把王鏊的官场履历全都让厂卫打听了一个仔细,这会儿正打算在朱厚照面前上上眼药,不想朱厚照竟说出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隐情,他一时不禁呆若木鸡。而见他如此模样,朱厚照顿时大为得意,往藤椅上重重一靠,也不管那嘎吱嘎吱的声音,就笑着说开了。 “朕也是才听瑞生说的。这王鏊是大名鼎鼎的克妻。十多年间连克三妻,现如今家里那位夫人已经是第四位了。听说五十出头的他才刚又纳了一房侧室,老夫少妾,而家里夫人又有了喜,要真是朕让他入阁,他岂不是得三喜临门?” 刘瑾闻言顿时瞅了瑞生一眼,陡然想起此前瑞生糊弄李荣陈宽王岳等人的法子自已一直都忘了问,现如今这小子又在皇帝面前无故提起王鏊,说和徐勋无关他怎么都不信。一想到人是自己当初答应徐勋援引到御前的,他只觉得心里梗了根刺似的,干笑着附和了两句,这才小心翼翼地说:“只是,这王鏊也是先前跟着韩文伏阙上书的人之一。” “哦,怪不得你说朝中一个个大臣都举荐他,原来因为伏阙事他有份。”朱厚照这才醒悟过来,伸手要了那奏折过来,却是看也不看就伸出指头弹了两下,旋即懒洋洋地说道,“虽说刘健谢迁走人了,可不是朝中痛心疾首的大有人在么?既然这样,让他入阁就是了,横竖他排位在焦芳之后,还担心他会翻出什么风浪来?正好让人看看朕也是有容人雅量的……就这样吧,你传话下去,这事朕准了。” 刘瑾万万没想到,徐勋并没有让瑞生在御前保这个王鏊,反而是自己一席话让朱厚照下了决心,一时竟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懊恼。然而,这种情绪是万不能在朱厚照面前lu出的,他不得不违心地连连赞颂皇上英明,又陪着说了好一阵子话,朱厚照却没好气地说道:“你那司礼监很空闲么?整天都听说你忙,别在朕这儿耗着了,赶紧回去吧!”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