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识北-《他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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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双唇性感?”
程迦指肚抚摸他的嘴唇,浅浅一笑,“原来,柔软的不止你的头发。”
她捧着他的脸,凑近他的唇。
彭野没躲也没闪,一言不发,手上微微用力。
程迦叫道:“嘶——”
她瞬间松开他。
彭野淡淡地斥她:“别找事儿。”
他站起身,一手拎着她脖子上的白纱布,跟牵羊儿似的,一手拿来剪子,咔嚓剪断。
彭野剪完,回头才见程迦额头上早已冷汗涔涔。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整个过程她都在忍,那些言语调戏不过是她分散注意力的方法。
他一瞬间觉得自己很浑蛋。
可看到程迦手上的割伤,他觉得自己更浑蛋了。
他在不恰当的时机问她事情经过,却没问她一句疼不疼。直到她现在脸色惨白,冒虚汗。
彭野轻声说:“对不起。”
程迦微微愣了愣,说:“你刚碰的不疼。”
彭野说:“我不只是说刚才。”
程迦说:“那就更没必要。”
彭野没说什么了,坐下来给她手上的伤口消毒,她表情依旧平静,手却不受控制地颤抖,意志已克制不住机体的本能反射。
彭野时不时和她说着话,想分散她的注意力,但这招没什么效果了。
她严肃着脸,抿着唇,脸色惨白。彭野知道她疼得连说话的心思都没了。涂完药,手指一根根用纱布绑好,她脸上全是汗,几近虚脱。
彭野扶她躺下,给她拉上被子,说:“你休息一会儿。饭好了叫你。”
程迦没应,闭着眼睛似乎睡了。
可她太疼了,根本睡不着。
彭野一走,她就睁开眼,望着天花板出神,想抽烟,忽而听到隔壁房间有声音。
安安问道:“你拉我过来干什么,我要收拾行李。”
肖玲的声音在哀求,“安安……”
“怎么?过会儿出发前吃饭,你没脸面一个人先下去?”
肖玲道:“我想向程迦道歉,来问问你怎么做合适。”
安安语气缓了一点儿,说:“诚心。”
肖玲道:“我当时只是想自保,现在,她被那些男人……也很可怜。”
安安说:“她没有发生任何事。那是这里的村民,都是好人,救了她。婆婆晚上说那些话是为了吓唬你别出门,是你误会好人,把程迦抛下。”
肖玲道:“既然她没出事,你就别生我气了好不好?咱们俩别闹了,平安回学校,这里的事都忘掉行不行?”
程迦听着她们的对话,闭了闭眼。
这时,手机响了。她分明记得今早怎么搜都没有信号。
程迦忍着手疼摸来手机,居然又是方妍。
程迦想摁拒接,可手上包着纱布,戳了半天都没反应,铃声一直在吵。
隔壁还有肖玲的声音。
程迦不自觉想起打她的那一巴掌,想起在雪坑底看她捡走打火机时恨不得亲手杀死她的心情。
脑海中这些画面夹杂着画外音:
程迦,你最近有没有空虚无力,有没有害怕恐惧,有没有心情烦躁想打人,有没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有没有想寻求刺激,有没有想伤害自己,有没有想自……
魔音穿耳,阴魂不散。
程迦突然就把手机往墙上砸。
哐当一声,手机摔得自动关机,世界清静了。
她躺回床上,闭上眼睛,表情回归冷静。
彭野下了楼,十六接过他手中的袋子,看一眼,骇道:“用了这么多纱布?”
彭野说:“伤口很多。”
石头再一看,“为什么都没用鸡蛋?”
“她说不用。”
“这都煮了。”
“你们吃吧。”
“还是留给她吃吧。”
尼玛问:“哥,到底怎么回事啊?谁弄的?”
彭野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十六说:“程迦挺勇敢的。”
彭野沉默了一秒钟,说:“都是被逼的。”
尼玛问:“刚才清伤口涂药的时候,迦姐有没有哭?”
彭野说:“没有。”
尼玛小声说:“她好坚强。”
彭野没吭声。
隔了几秒钟,他道:“那个疯子很可疑。”
十六说:“这村里的人咱们都熟悉,没有哪家有疯子。难道真有人盯上程迦?难道她真看到了黑狐的长相?”
“过一会儿问她。”彭野说,“让她休息一会儿。我们尽快离开这里,天黑之前赶到那底岗日。”
石头说:“好,我赶紧做饭。”
“都记住了,”彭野说,“这一路,不能再让她离开我们的视线。”
安安下楼见到了程迦,还是坐在她的位置上,等人齐了吃饭。这次她同样在抽烟,手掌手指都绑了绷带,像戴着双厚厚的白手套。
两根胖手指夹着烟,看上去憨憨的,对比她冷静淡漠的表情,有种滑稽的反差萌。
安安轻轻地笑了。
程迦眼睛斜过来,没开口,拿眼神问话。
安安说:“你这样子很可爱。”
程迦冷冷地哼出一声。
安安坐下,刚要说什么。
“别套近乎。”程迦有些烦躁,说,“到下个落脚的地方,他们——我们就会把你们扔掉。”
安安心一沉,察觉现在不适合聊天。
肖玲对程迦说:“对不起啊,我不该丢下你……”
程迦转过眼眸,冷而静,肖玲不敢直视。
“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跑。保护自己,是人的本能。”烟雾背后,程迦的脸很冰凉,“你不需要道歉。”
她这么说,肖玲反倒忐忑不安。
程迦说:“你该道歉的是另一件事。”
肖玲才明白过来,红了脸,“对不起,我不该拿走你的打火机。”
程迦没说话,转回头去了。
彭野过来,看见程迦在抽烟,嘴上没说什么,但禁令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程迦低了低眼帘,淡淡道:“疼。”
彭野顿时无言。
她还是淡漠的样子,但整个人隐隐透着消极和低沉。
一时间,什么话都出不了口了。
程迦手指不方便拿筷子,石头给她准备了木勺。
她抓着木勺吃饭,不太自如,那勺子形状古怪,厚而笨重,不是米粒粘到嘴巴上,就是饭菜洒出碗来。才吃几口程迦就没了耐心,敷衍地说吃饱了。
一顿迟来的下午饭后,要出发了。
众人或在清理车上的积雪,或来来往往搬行李,程迦站在院子外的篱笆边看雪。尼玛抽空跑过来,说:“程迦姐,我拿了衣服给你垫着,过一会儿上车你就睡觉吧。睡着了就不疼了。”
程迦看他,说:“万一疼得睡不着呢?”
“……”尼玛抓脑袋,“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程迦淡淡一笑,“逗你的……”
尼玛咧嘴笑了,又见程迦无意识地戳着篱笆上的积雪,紧张道:“你别碰,雪化了会把纱布打湿的。”
“哦。”程迦收回手。
尼玛见她没什么精神,说:“程迦姐,你别怄气,下次要碰到欺负你的人,我们全上去揍他。”
程迦说:“好。”
“还好你没出事,不然我……”尼玛脸憋得通红,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程迦看了他一会儿,说:“谢谢。”
尼玛脸更红,扭头便跑了。
程迦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想拿根烟抽,但双手笨重,左倒倒右倒倒就是弄不出来。她皱了眉,正想摔烟盒……
“程迦。”彭野在叫她。
程迦抬起头来,想了想,才回头。彭野站在不远处的雪地上,微微眯眼看着她。雪地的白光映在他脸上。
“嗯?”
“你过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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