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温僖贵妃她不想奋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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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过年的仪式对敏若来说就是两个字——无聊。

    繁琐倒是不尽然,        比起她上辈子见过也被迫经历过的繁琐仪式,清宫过年的仪式可以算是简化过的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她上辈子待那个架空地的作者设定仪式的时候乱七八糟地把几个朝代编到一起去了,就显得异常的啰嗦冗长而麻烦)。

    只是不管简单繁琐,        这种一板一眼的仪式都会叫人感到无聊。

    或者说宫里的年不是过来高兴的,而是过的展示给大家看的,        每一个人都是参演者、又每一个人都是观戏客。天家威严礼仪规矩展示给每一个人看,好像只有天底下最麻烦热闹的规矩流程才最能体现天家威仪与尊贵地位。

    敏若还是躲懒,        早起梳妆时只在盘发上戴了一只轻巧精美的金累丝七凤钿口,每只凤头顶饰有米珠一颗,凤口衔珠而垂,或碧玺、或玛瑙、或蓝宝,        雕琢似半开的花苞形状,亦用米珠链穿着,间有赤金造的金花头箍住宝石连接两端,        钿口两边依样排开,        唯正中一只凤口下衔着的是一颗莲子大的东珠,        愈显端雅不凡。

    这只钿口是时下难得的打造得华丽又重细巧的首饰,        是进宫前在宫外的银匠手里打造的——近年来宫中的喜好虽有往精细发展的趋势,        但金饰还是以华美为主,        沉甸甸的一件件,要戴出这只钿口的感觉,        敏若少不得又得插戴满头。

    倒不是戴不起,        主要是脖子累。她现在虽然已经极力寻求轻巧,但要保证大方美观轻巧而不失华丽,这钿口还是四两朝上,        加上一头沉甸甸的盘发,        压在脑袋顶上也不大轻巧。

    要换成那些沉甸甸的“实在”首饰,        她干脆别活了。

    上辈子低头低得多了,后期脖子疼得厉害,稍有不慎就头昏眼晕的,敏若这辈子格外注意自己的颈椎健康,素日能少戴首饰就少戴,今天出来之前心疼地摩挲了三四把脖子,发誓出了十五保准让它好生松快松快。

    但一来慈宁宫来,见众妃嫔都打扮得光彩耀目,头上珠玉光辉璀璨,就连年迈的太皇太后都戴着两支沉甸甸的双喜寿字连凤钗,一时心内肃然起敬——都是战士啊!

    然而尽管她已自认打扮得十分“简单朴素”,这件钿口还是为她吸引到了不少目光——主要是七凤加东珠的搭配,如今宫里戴得起的嫔妃没几个,除了她就是佟皇贵妃,几个嫔有心但尚未敢一试,从康熙口里听到过口风的想不妨再等等再名正言顺地戴,余下几个近年愈发佛系,已经过了艳羡旁人头面首饰的年岁。

    宜嫔张口有心想要酸一酸,但毕竟前几日刚被人家轻描淡写地骂得很惨,敬茶给人赔罪过,回去又被姐姐念了整整两日,如今心里才生出这个想法便下意识地瑟缩,一是那天丢大脸的感觉又涌上心头,二是条件反射般地感到有些耳朵疼——这个纯粹是被郭络罗常在念出来的。

    何况又是太皇太后眼皮子底下,哪怕真借她几个胆子让她搞事情她多少也有点不敢。

    于是她环视殿内,想找一个跟她想法差不多的人,俩人共鸣一下。

    可惜少数几个盯着敏若的钿口流露出艳羡神情的都是极低位的嫔妃,宜嫔感觉跟她们共鸣多少有点掉份儿,看了看荣嫔、惠嫔等人,她这会也不在意往日的不和了,还特地看了德嫔一眼,结果这几个脸上笑得一个比一个温柔娴雅,丁点看不出心里想的什么。

    宜嫔心里头不屑,在心内哼了一声,没敢表露出来。郭络罗常在已经从她的神情中察觉出不对,正眼含告诫地望着她。

    去祭神祭祖的时辰没到呢,太皇太后只先请下了殿里供着的南祖宗板,带着太后、康熙与宫妃们行礼磕了头,起来在暖阁里坐着等时候。间瞧了敏若一眼,笑道:“这衣裳你穿着好看,头面也精致,你这年岁,正该好生打扮得明艳些呢。往日一水儿的湖蓝水绿,你性子又缄默少言语,倒不显得年轻俏丽了。”

    佟皇贵妃听她言,暗扫了敏若一眼,心道这人倒不如说是懒怠少言语。那边阿娜日支着下巴,听太皇太后的话便瞧敏若一眼,眨巴眨巴眼睛,心里不知想着什么。

    敏若嗔怪道:“老祖宗您上个月还说我穿水绿好看呢,可知也不过是哄我的了。”

    太皇太后一时失笑,摇摇头,指着她道:“瞧瞧,瞧瞧,这张嘴啊,半点不饶人。”

    正说笑着,一时到了去祭神的时辰,太监进来回禀,太皇太后率先起身,众人随行在后,康熙与太后一左一右搀扶着太皇太后,皇贵妃随后,敏若略顿一步,避免与皇贵妃并肩而行。

    她觉得她的皇宫生存经验大概可以单独开一门课,就叫“后宫生存指南”,如果在现代穿插小常识走沙雕风整理成书,一定爆火!

    假如这辈子眼一闭她真三生有幸能再穿越一次又正好回家的话,她这两辈子活的就都是经验积攒,到时候写宫斗小说,一定没人写得比她真!

    这种宫廷大场合对她来说略有压迫感,她在心里头乱想了一会,放飞脑洞出去,想起阔别已久的空调电视冰激凌,她爸做的烧牛肉烧排骨红烧肉,心情略轻快了些。

    祭祖无甚意思,出来之后齐在慈宁宫,太皇太后方赐了早膳,因人数众多,只太皇太后、太后康熙比皇贵妃单设一桌坐下,其余人每人坐在椅上有一几单吃。

    布膳时太皇太后慢吞吞地嘱咐:“再添一双碗筷。”然后招手唤敏若过去,“一个人怪没趣儿的,咱们坐着一处吃。”

    这种日子坐在桌前,坐的是地位、吃的是体面。

    倒是脸上有光,就是对胃不大友好。

    不过宜嫔酸酸的、又很憋屈的小眼神多少在精神上给敏若找回了些快乐。

    膳后向太皇太后行礼,亲近的宗室女眷亦在,每人得了太皇太后所赐荷包一枚,恭敬谢恩。

    敏若站得离皇贵妃最近,磕头行礼时候在环佩叮当声中清楚地听到了皇贵妃脖子嘎嘣一声响,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要不是记起还在太皇太后殿中,她一定已经万分宝贝小心地捂住脖子了。

    起来时她不着痕迹地瞥了皇贵妃一眼,打量她头上戴着的满凤钿,心内讪讪:看着脖子就疼。

    “脖子”这两个字俨然已经成为了敏若对自由的执念中的象形,健康的脖子象征着她不再作为皇城中卑贱如一根草芥的脆弱生命,而是已拥有了挺直脖子获得健康颈椎的权利。

    因今儿个定是好一番折腾,她只带了身体最好的兰芳出来,两位嬷嬷年迈、迎春迎夏兰杜她们要硬生生站一日也是考验体力,站下来了怕得躺一天缓着。

    兰芳的体力最好,应对起这样的体力消耗量显得游刃有余,还能在行走间扶一扶懒得其实一步都不想走的敏若,给她借点力。

    实在是节庆典礼必不可少好帮手。

    敏若在心里第一万次感谢起了先后。

    除夕守岁应该是这一日里最轻松的时候了,坤宁宫三面的暖炕都烧得热烘烘的,火盆里燃烧着的松柏发出窸窣的声响,又传出淡淡的松香气。

    大家仍是按照位份依次落座,但一年里最喜庆的日子,再严肃的人都紧绷不起来了。

    太皇太后的精神头仍不大好,在炕里头倚着凭几歪着,怀抱手炉听晚辈们说笑。

    小阿哥小公主们围着太皇太后、太后与康熙笑闹,年岁长大阿哥拘谨些,倒是几个小的笑起来最欢快。

    小孩子的笑声最清脆悦耳,好像能叫人一下抛却所有的负担与忧虑。

    小娃娃们被逗了一番后,敏若略倚着靠背,半阖着眼听康熙的养女大公主背书,眉目平和舒展。

    大公主是恭亲王之女,早年被抱入宫中抚养,因她入宫之后宫内陆续立住了几个孩子,太皇太后与康熙都认为她是有福之人,待她十分优厚疼爱。

    大公主先前曾在先后膝下养过数年,蒙先后教诲,与先后亲厚,敏若入宫之后她也曾到永寿宫问过安。她性情颇为斯文温厚——不是敏若这种假斯文,是真斯文,待人接物都温和有礼,又受先后熏陶,平日里颇好诗书。

    ——在已入学的大阿哥是个偏科的文科学渣一名的情况下,大公主对文学的喜好俨然给了康熙不少心灵上的安慰。

    大公主献了首贺岁诗,一下把爱新觉罗家小辈的文化水平拔高了。

    康熙简直神清气爽,先夸赞了大公主一番,赐予她一块徽墨一只玉佩作为鼓舞奖励,并道:“前些年朕还与你皇额娘说叫你们学琴的事儿,不过当时没有合适的人选教你们,便暂搁置了。今儿个朕想起来,原是你毓娘娘的琴好,朕想着,往后你也向你与毓娘娘讨教讨教。她的琴极好,你用心学,必有进益的。”

    大公主听了先是微怔,但她没有什么厌学心理,也并不抵触与敏若亲近——先皇后病重,敏若入宫侍疾的那段日子,她与敏若是常接触到的。

    只是因为先皇后不愿她小孩子在病榻前捧药,不许她去永寿宫侍疾,她那段日子才存在感稍弱。但敏若每日也能见她一面,二人并不算陌生。

    因而,她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康熙话音一落,大公主连忙谢恩,原在一边养神的敏若没想事情忽然就落到自己身上了。康熙话已落地、大公主也谢了恩,也没有她反抗的余地,只能答应下。

    教小姑娘弹琴嘛,隔三差五抽出一两个时辰结局,不是大问题。

    那边太皇太后眯着眼听小辈们说话笑闹,本来半晌没言语了,这会忽然道:“二公主和三公主也都大了,到了该学些东西的年岁了。本来,孩子们大了也该学些文字书画,孝昭去前都不忘叮嘱她们日后用心学习,这几年,守着国丧,却都耽误了。”

    康熙愣了一下,旋即点头道:“是这个理。”

    他料想太皇太后这会忽然开口是有什么想安排的,便看着太皇太后静静地等她的下文。

    敏若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那边太皇太后端着茶碗呷了口参茶,沉吟半晌,才徐徐道:“左右格佛贺是要随着贵妃学的,不妨叫她们也随着贵妃学吧。贵妃颇通文字,教一教她们读书认字还是简单的,再说姊妹们一同学习,相互督促才有进境。”

    她说的是满语,敏若这段日子在宫内大环境熏陶下满语突飞猛进,一边听太皇太后说一边在心里翻译成汉语,脑子里头刚反应过来便觉好像一套天雷“轰——”地劈了过来。

    她好好地在这坐着,吃水果剥瓜子发呆,她是得罪谁了啊?大过年的,人家都欢欢乐乐,她反而落了个差事在身上。

    然而康熙可不知道她这会怎么想的。

    太皇太后这样一说,康熙听了也觉着甚有道理,本来他也没指望公主们能学出什么水平新高来,敏若的文化水平他心里多少有数,教几个小公主绰绰有余了。

    且他觉着敏若属实算是多才了,能挽弓上马行事爽利有满洲贵女风采,也能读书写字抚琴作画,再到制香煮茶插花这些汉人颇为推崇的风雅事她也都擅长。

    若是他的公主们能学到几分,不求样样皆通,通晓一两样,也足以叫他与近臣们好生炫耀炫耀了。

    与汉臣炫耀你们家搞的我家闺女更会,和满臣炫耀我闺女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比你家的优秀出十万八千里。

    这会事情未定,康熙便已略想象出未来的场景,一时心内颇欢喜期待。

    再者说,平时听回报,敏若每天在永寿宫慢悠悠读诗作画插花品茶地,小日子过得忒悠闲。每天都在被折子堆里度过的康熙不想承认自己其实有一点小嫉妒她这种悠闲平和的小日子——一想到敏若再也不能每天睡到好晚醒,而是得早早起来教公主们读书作画;每天得讲解书籍教授琴棋得忙得脚不沾地,而不是每天悠闲地煮茶作画,他就好开心!

    若再往深了说,以爱女之心出发,这几年他自认对敏若的心性也有些了解。

    在康熙看来,敏若是难得的心境平和(入了宫也没折腾着争宠)、不慕名利(有牛痘的功劳也没管他讨什么好处)、淡泊恬静又干脆果决(仙客来日进斗金,干股分红说让就让)之人。

    ——有这四点先入为主的印象替敏若遮掩着,他很难发现敏若怠懒的性子,在这一点上他显然不如佟皇贵妃识人深刻(这就是对人对事先入为主的后果)。

    这四点好处,但凡他的公主们能学到七分,日后也定能受益终身。

    太皇太后自不知道康熙顷刻之间已经思虑颇深远,她见康熙赞许地点头,才笑道:“那这事可就定下了——行了,不白叫你干活。”

    她看向敏若,嗔怪道:“日后要教小公主们的功课,可不许再怠懒了,别把公主们都带坏了。论理,她们也叫你一声毓额娘,你教她们是名正言顺的。但我还是替她们出一份束脩给你,叫她们给你磕了头,往后有半师半徒的名分,你可要尽心尽责,她们若有学的不好的地方,不许纵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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